（一）
化疗后的恶心感像附骨之疽。
我趴在病床上干呕时，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尖锐起来。
护士匆忙调整点滴速度，冰凉的药液顺着血管爬向心脏，带来一阵痉挛般的刺痛。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不停，家族群里的消息像钻进眼里。
我妈正在发我弟新房的装修视频，配文 "儿子有出息了，总算没白养"。
胃里的酸水涌到喉咙口，我抓起手机想砸出去，却在看到屏幕倒影时愣住了。
那张脸苍白浮肿，化疗脱发的地方露出青色头皮，像块被遗弃的破布。
我五年创业打拼换来的公司还没上市，倒先把自己送进了癌症病房。
说来也真是可悲可笑。
病房门被推开，我妈拎着保温桶走进来。
"囡囡快喝鸡汤，妈特意加了姜片驱寒。"
她掀开盖子的瞬间，浓郁的姜味直冲鼻腔，我猛地掀翻保温桶，瓷碗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疯了！" 我妈尖叫着后退，"那可是我凌晨四点起来炖的！"
"上周检测报告说我对姜严重过敏，你没看到？"
我指着床头柜上的报告单，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还是你根本不在乎我死活？"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弯腰收拾碎片时，金手镯在晨光里反射出刺眼的光。
这不是我去年送她的那款，重量和款式都更贵重。
上个月她还在电话里哭穷，说没钱给我交住院费。
手机突然弹出主治医生助理的消息："林小姐，我们核对了近三个月用药记录，发现你母亲先后五次将进口靶向药调包为仿制药。累计差价 8.7 万元，并且取走了的你的住院押金。”
我算了下金额，总额刚好覆盖了弟弟新房的首月房贷和逾期罚息。"
消息下方附着五份换药记录和银行转账截图，最后一笔转账时间就在昨天下午，收款账户正是我弟的房贷卡。
输液管里的气泡缓缓上升，像我一点点熄灭的希望。
那盒进口靶向药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单盒价格两万多，够普通家庭三个月生活费，是我熬过无数通宵做方案攒下的血汗钱。
我捏紧药瓶，铝箔包装的反光刺痛眼睛，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瓶身，标签下方隐约露出一小块银色，像是被刻意遮挡的印记。
更让我心惊的是，助理特意用红圈标出的换药日期，恰好都是我化疗后意识模糊的日子。
"我的药呢？" 我抓住她的手腕，金手镯硌得掌心生疼。
她挣扎着甩开我："医生说仿制药效果一样！你弟那套学区房下个月就交房，写的可是你侄子名字，将来还能给你养老呢！"
"用我的命换他的房子？" 我笑出眼泪，监护仪的警报声再次炸开，心率表上的曲线疯狂跳动。
护士冲进来按住我，我妈则趁机溜走了。
走廊里传来她给我弟打电话的声音："没事了，你姐就是闹脾气... 那笔钱你先用着，妈再想办法..."
（二）
凌晨三点，我在剧痛中惊醒。
摸黑摸到掉在地上的手机，家族群里 99 + 的未读消息正在疯狂刷新。
二姑的长语音带着酒气："小琳你太不懂事！你妈养你这么大，拿你点钱怎么了？你弟可是老林家唯一的根！"
大伯紧接着发了条语音："女孩子家迟早要嫁人，赚再多钱也是别人家的。你妈把药换便宜的怎么了？还不是为你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