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八万八。 」
「我爸妈说，图个吉利。 」
林月把剥好的虾仁，用筷子夹着，小心翼翼地放进我碗里。
虾是基围虾，肉很弹。
蘸了点海鲜酱油，鲜甜。
我看着她，灯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含着一汪水。
「行。 」
我点了头。
「回去我就跟我爸妈说，就这个数。 」
「他们就我一个儿子，攒了半辈子的钱，也就够给我付个首付，再办个体面的婚礼。 」
「这十八万八，我跟他们说，我想想办法。 」
林月低下头，小声说。
「阿明，委屈你了。 」
「说什么傻话。 」
我夹起那块虾仁，喂到她嘴边。
「快吃了，不然凉了。 」
她张开嘴，含住。
眼睛笑得像月牙。
那一刻，我觉得什么都值了。
开个小小的五金店，每天跟螺丝钉子打交道，图什么？
不就是图眼前这个笑得像月牙的姑娘，能一直这么对我笑吗。
十八万八，我咬咬牙，跟朋友们凑凑，再贷点款，总能凑出来。
为了家，为了她，值。
一个星期后。
还是那家馆子，还是那个位置。
林月没怎么动筷子。
「怎么了？ 」
我问。
「菜不合胃口？ 」
她摇摇头。
「阿明。 」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
「有事就说。 」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种表情，我见过。
每次她想提什么要求，又觉得有点过分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我妈……我妈她……」
「她说，彩礼的事，可能要再商量一下。 」
我的心沉了下去。
「商量？ 」
「不是说好了十八万八吗？ 」
「嗯……」
她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我爸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身边总得留点养老钱。 」
「我那个弟弟，你也知道，不争气，指望不上。 」
「所以……」
我懂了。
「所以要加钱？ 」
我的语气有点冷。
她点点头，不敢看我。
「加多少？ 」
「三十八万八。 」
我手里的筷子，「啪」一声掉在了桌上。
三十八万八。
她怎么敢开这个口的。
「林月，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
「阿明，你别生气。 」
她的眼圈红了。
「我知道这笔钱对你来说不是小数目。 」
「可我爸妈养我这么大，不容易。 」
「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这个当姐姐的，能不管吗？ 」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淌下来。
「爱我就不该在乎这点钱，对不对？ 」
「我们以后是一家人，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吗？ 」
「我爸妈说了，这钱他们先保管着，以后我们有需要，他们肯定会拿出来的。 」
又是这套说辞。
熟悉的情感绑架。
我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团湿棉花。
怒火在烧。
可我舍不得。
三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那些一起吃苦，一起憧憬未来的日子，也不是假的。
我深吸一口气，把桌上的烟盒拿过来，抖出一根点上。
烟雾缭绕。
我看不清她的脸，也看不清自己的未来。
「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