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落地窗蒙着一层薄灰，珍惜指尖划过玻璃，将窗外那棵悬铃木的轮廓描摹出来。叶子该是第三种黄了，像去年他送她的那盒黄山毛峰，初泡时浮在水面的芽尖，透着温软的金。
手机屏幕暗了又亮，她终究没点开那个备注“温”的对话框。上周行业峰会后台，他穿着深灰西装，替她挡开拥挤的记者，掌心轻轻覆在她上臂，温度透过真丝衬衫传过来，却只停留了三秒。“注意脚下台阶”，他声音和往常一样稳，像秋日午后不疾不徐的风，她却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声响。
稳重此刻正对着电脑里的项目报表，目光却落在桌角那个青瓷茶杯上。是去年秋天在景德镇，她蹲在老匠人作坊里挑了半个钟头的，说“你泡茶的手艺，该配个不将就的杯子”。他当时只笑着点头，指尖触到杯沿时，却想起她仰头看瓷器纹样时，阳光落在她睫毛上的模样。
昨夜下了场小雨，今早出门时，珍惜在小区门口看见卖糖炒栗子的推车，热气裹着甜香飘过来，她忽然就想起去年深秋，他们一起去郊区爬山，下山时他拎着一袋热栗子，剥好的果肉递到她手里，烫得她指尖发红，却舍不得放手。那天风很大，他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她围上，羊绒的质地裹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她当时心里想，要是这条路能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就好了。
稳重傍晚开车经过江边，看见有人在放风筝，线在暮色里拉得很长。他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他陪她去给福利院的孩子送书，她蹲在地上教一个小女孩放风筝，跑起来时裙摆像蝴蝶翅膀。后来风筝卡在树梢上，他踮脚去够，她在下面笑着递给他一根树枝，说“温总，你今天好像比平时高一点”。他回头看她，夕阳把她的侧脸染成暖橙色，那一刻他忽然懂了什么叫“一眼万年”，却也清楚，有些话只能烂在心里。
睡前，珍惜把那个青瓷茶杯拿出来，用热水温了温，又倒了凉。她知道他这个时候大概也在喝茶，或许会想起她挑杯子时的模样，或许不会。他们从来不会说“我想你”，却会在降温时，不约而同发一句“添件衣服”；会在看到对方感兴趣的文章时，默默转发，不加任何评论。
稳重合上电脑，拿起手机，屏幕上是今天看到的晚霞照片，他编辑了“今日江景”四个字，又删掉，改成了项目进度的提醒，发给了团队成员。他知道她今晚可能在看那本没看完的书，可能在写明天的发言稿，也可能，和他一样，在对着某个物件发呆。
窗外的悬铃木又落下一片叶子，珍惜把茶杯放回原处，拉上了窗帘。稳重端起桌上的黄山毛峰，茶汤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他轻轻抿了一口，甜里带着点涩，像他们之间的时光，美好得让人舍不得触碰，却又只能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远远看着，默默记着，在每个秋天里，把思念酿成心底最温柔的克制。他们都懂，有些爱不是占有，而是让对方在各自的世界里，活得更好，这就够了。
深秋的一场行业晚宴散场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稳重撑着伞走在珍惜身侧，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雨丝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倒让周遭的沉默显得格外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