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个为我量身定做的……永恒的位置?成为那第七张人皮,镶嵌在这口冰冷的棺材里,作为你那个邪门仪式最后的祭品?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恨意,猛地从胸腔里窜起,压过了恐惧,甚至暂时麻痹了身体的疼痛。

你怎么能?!

记忆里那个在灯下耐心教我刻皮影、会给我熬苦涩草药、会用粗糙的手掌摸我头顶的外婆,她的形象开始剧烈地摇晃、龟裂,碎片后面露出的,是一个我完全陌生的、沉浸在恐怖迷信里的、冷酷而疯狂的巫婆形象!

你说别回村,不是担心我,是怕我坏了你的好事?你说皮影棺是给我‘用’的……原来是这个用法!用我的命,用我的皮,去完成你那该死的《借寿》?!

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是我对抗内心巨大崩塌的唯一支点。恨意像藤蔓一样疯狂滋生,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把它勒爆。

我恨你!我在心里无声地尖叫,声音在脑海里震耳欲聋。我恨你的迷信!恨你的残忍!恨你把我当成一个……一个材料!

可就在这时,另一个更微弱、却更顽固的声音,像地狱里爬出的蛊虫,悄悄钻了出来。

……可是,小满,你真的还能活很久吗?

医生的脸浮现在黑暗里,冷漠地宣判:“褚小姐,你的情况很不乐观……大概率,活不过二十五岁生日。”

关节的剧痛适时地再次袭来,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扎进膝盖和肘部的缝隙里,疼得我猛地抽了一口冷气,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鼻腔里又开始温热,新的血液在蠢蠢欲动。每一天,每一刻,这具身体都在用最直接的方式提醒我:末日将近。

反正……总是要死的。

这个念头像冰水,浇熄了熊熊燃烧的恨火,只留下一片冒着青烟的、绝望的灰烬。

死在哪里,有什么区别呢?死在省城冰冷的医院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孤独地看着窗外的阳光一点点消失?还是……死在这里,完成外婆那诡异的仪式,至少……至少能和她在一起?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口棺材的方向,尽管什么也看不见。那个空位的大小,那个轮廓……它仿佛在黑暗中散发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一个为终结所有痛苦量身打造的……巢穴。

躺进去吧……

那个蛊惑的声音又响起来,轻柔得像外婆曾经的催眠曲。

躺进去,就不疼了……再也不会有日夜不休的疼痛,不会再有咯血窒息的感觉,不会再有别人异样的眼光,不会再有对死亡的恐惧……一切就都结束了。外婆她……或许只是想用一种她认为的方式,永远留住我?

一种可怕的、令人战栗的平静感,伴随着这个想法,缓缓流淌过我的四肢百骸。身体的剧痛似乎都在这种“终极解决方案”的诱惑面前,暂时退却了。

我甚至……下意识地向前挪动了一下身体,颤抖的手伸向那片冰冷的黑暗,想要再次触摸那棺木的边缘。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幽寒之时——

“哐当!”

祠堂远处似乎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风吹动了什么松动的木板,又像是野猫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