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祠堂,我的心跳得越快。那几盏照明灯把祠堂入口附近照得一片惨白,反而衬得阴影处更加深邃幽暗。两个负责守夜的村民裹着军大衣,缩在离祠堂大门十几米远的一个避风角落里,中间摆着个小马扎,上面放着酒瓶和花生米,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真是邪门,白天那阵势,搞得老子心里都毛毛的。” “怕个球!村长说了,那就是老木头热胀冷缩响了一下,网上那些人以讹传讹。” “可棺材上那皮影……” “嘘!别瞎说!喝酒喝酒!三天后一炸,啥都没了!”
我屏住呼吸,借着几棵老树和堆放杂物的阴影,小心翼翼地绕了一个大圈,从祠堂的侧后方接近。我记得那里有一扇很久以前就坏掉的侧窗,用木板钉死了,但小时候贪玩,我发现有块木板松动了,可以勉强钻进去。
月光被云层遮住,只有惨白的灯光余光稀疏地洒落。我摸索到记忆中的位置,手指触碰到冰冷粗糙的木墙。就是这里!我用力撬动那块松动的木板,腐朽的木头发出一声轻微的“嘎吱”声,在静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我吓得立刻伏低身体,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
远处守夜人的聊天停顿了一下,似乎朝这边望了望,但很快又被酒意和闲聊拉了回去。
我定了定神,深吸一口带着陈腐木头气息的冰冷空气,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那块木板挪开一个足够我钻入的缝隙。
祠堂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空旷、黑暗。那几盏照明灯的光从大门缝隙和窗棂漏进来,形成一道道微弱的光柱,切割出无数飞舞的尘埃,却丝毫无法驱散浓得如同实质的黑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是灰尘、木头腐朽、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牛皮纸和干草药混合的怪异气味。
我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祠堂中央,那口黑漆棺材静静地停放在那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它比白天远看时更加庞大,更加具有压迫感。棺身的黑漆在微光下反射出幽暗的光泽,上面雕刻的皮影人轮廓隐约可见,沉默而诡异。
我一步步靠近,脚步声在空旷的祠堂里激起轻微的回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与我同步行走。每靠近一步,那股怪异的味道就更浓一分,我心脏的鼓点就敲得更急一分。
终于,我站在了棺材前。手电筒的光颤抖着落在棺壁上。
那些皮影人……直播里看到的没错,绝对是外婆的手艺!每一个线条,每一个镂空,都带着她独有的、近乎偏执的精准和一种难以模仿的生命力。它们演绎的,正是那出禁戏《借寿》里的场景。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白天被阻拦、被轻视的委屈,对自身命运的恐惧,对外婆所作所为的不解,此刻全部混杂在一起,变成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我伸出手,颤抖着,抚上那冰冷棺盖的缝隙。
外婆,如果你在里面,告诉我答案。如果你不在,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我在心里呐喊。
用力一推!
棺盖比想象中沉重,但我拼尽全身力气,它还是发出那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挪开了一道更宽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