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盘厮杀正酣，孙婉突然报出一着：“车七进三，弃车。”
林天阙心神猛地一震！这一步弃车，看似自损大将，实则瞬间盘活全局，将他的帅置于险境，手法刁钻狠辣，却又大气磅礴，颇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味。
这棋风……这决绝的魄力……
电光石火间，一个身影猛地撞入他的脑海——那位三年前身陷囹圄、被满门抄斩的帝师兼兵部尚书，有“鬼谋”之称的天下第一谋士，孙敬！孙敬最擅长的，便是这种于不可能处寻得一线生机、以奇险取胜的绝杀之局！
“你与孙敬先生，是何关系？”林天阙的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棋局的沉默，冷硬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
“啪嗒！”
一声轻响，是孙婉手中捏着的一枚棋子失手掉落在地。空气中弥漫开长久的死寂，只能听到窗外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以及彼此间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良久，孙婉极轻地、几乎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才缓缓响起，褪去了所有平静的伪装，只剩下沉甸甸的苦涩与恨意。
“正是家父。”
果然！
林天阙心头巨震，虽早有猜测，但得到证实，依旧难以平静。孙敬之案，当年轰动朝野，牵扯皇嗣之争，最终以谋逆大罪被满门抄斩，据说只有一个小女儿侥幸逃脱，不知所踪。原来……是她！
“你隐姓埋名，接近本将军，是为复仇？”林天阙的声音冷了下来，周身气息变得危险而压抑。他下意识地认为，她是将孙敬之死归咎于当时力主严查、并在其后获利最大的军方代表——他林天阙身上！
屏风后的赢彻瞬间握紧了刀柄，目光如电般射向孙婉。
然而，孙婉却笑了，那笑声低哑，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复仇？将军以为，害死我父亲、屠我孙家满门的，是谁？”
“自然是当时的政敌，赵奋！”林天阙斩钉截铁道。赵奋与孙敬不和，朝野皆知，孙敬倒台后，最大的受益者也是他。
“赵奋？”孙婉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他确实是一条好狗！一条迫不及待扑上来撕咬的疯狗！但他，也只不过是一把刀！”
“那把刀柄，握在谁的手里？”林天阙追问。
孙婉深吸一口气，声音重新变得低沉，却字字泣血：“家父临终前，拼死托心腹带出的血书，只有四个字——‘慎查军饷’！”
“军饷？！”林天阙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带倒了身旁的茶几，杯盏碎裂一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幽影裂谷之战前，朝廷粮草军饷迟迟未至，延误整整十日！他麾下将士险些因断粮而溃败！当时负责统筹押运的，正是时任兵部侍郎的赵奋！
他当时只以为是赵奋无能或刻意刁难，从未想过更深层的原因！孙敬在查军饷？他查到了什么？竟招致如此灭门之祸？！那笔庞大的军饷，究竟牵扯了多少人？背后的黑手，难道……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林天阙心头，让他遍体生寒。
“你有何证据？”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暂无实据。”孙婉摇头，声音却异常坚定，“但家父正是在深入核查近三年军饷拨付与消耗账目后，突然被罗织罪名下狱！赵奋，不过是某些人推出来灭口、并趁机揽权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