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条藏在钱粮账本里的毒蛇!咬人不见血,却直指要害。
是夜,暴雨如倾,砸在车顶棚布上,如同战鼓擂响,却又更像是为英雄末路奏起的哀歌。
林天阙独坐于黑暗之中,磅礴的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蔓延开来。雨滴落地的溅射声、风中旗帜的撕扯声、远处巡夜士兵甲叶的碰撞声、甚至暗处几道若有若无的、带着监视意味的呼吸声……都清晰地倒映在他漆黑的“视野”里。
这失去光明换来的感知,让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看”到了那张无形却无处不在的巨网——属于赵奋的权势之网,正带着冰冷的恶意,向他,向他所珍视的一切,缓缓收紧。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几乎达到顶点时——
一道极其细微,却与周遭一切杂音截然不同的轻盈脚步声,穿透重重雨幕,精准地避开了所有明暗岗哨,如同一片羽毛,悄然落在了他的车驾之前。
车帘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掀起一角,风雨卷入。
旋即,一个清冽如山涧清泉的女声,清晰地穿透暴雨的喧嚣,直接响彻在他的耳边:
“小女孙婉,持故人信物,于辕门外求见。”
声音微微一顿,似乎能感受到车内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与警惕,却依旧平稳地继续道:
“能解将军‘碧磷’之毒,重见天日。更能助将军……斩了那条盘踞京城的竹叶青。”
林天阙握着箭簇的手指猛然收紧。
赵奋的毒,赵奋的名号,此女竟皆知!
是新的陷阱?还是……破局的唯一锋芒?
黑暗中,他缓缓抬起头,虽目不能视,却精准地“望”向了车帘的方向。
第2章 孤府残烛
镇国公府邸的朱漆大门缓缓关闭,将门外一切窥探的目光与喧嚣彻底隔绝。
府内,前所未有的空旷和死寂。
曾经鳞甲铿锵、亲卫如林的院落,如今只剩下秋风卷着落叶,在青石板上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轻响,格外刺耳。廊下再无肃立待命的军士,厅堂亦无往来穿梭的仆役。
“都走了?”林天阙的声音在空旷的前厅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他并未坐在主位,只是随意地站在厅中,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仿佛还能看见昔日号令千军万马的威仪,但那覆眼的厚实黑绸,却将他与这世界残忍地隔开。
“回将军,”赢彻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懑和一丝疲惫,“按您的意思,府中仆役、侍女,连同陛下新赏赐的那些,一共七十三人,已全部发放银钱,遣散出府。库房、账册钥匙在此。”
一阵轻微的金属碰撞声。林天阙并未去接,只是微微偏头,“感知”着这过分宽敞、也过分安静的空间。
“走了好。”他淡淡道,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也省得赵尚书再费心往我这瞎子身边安插眼睛耳朵。”
“将军!”赢彻急道,虎目微红,“何至于此!您仍是镇国公!末将这就去军中,将兄弟们……”
“赢彻。”林天阙打断他,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军令已下,兵符已缴。此刻再去,你是想坐实我等拥兵自重、抗旨不尊的罪名,给赵奋再送一把快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