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老支书的话,林建军虽不情愿,还是和村民一起用绳子将车从泥里拉了出来。车脱困后,老支书看向林砚秋,轻声说道:“砚秋,跟我来一趟吧。”
林砚秋知道老支书有话要问,她回头看了看车底的生物,将毛巾又往它身边推了推,随后跟着老支书向村里走去。
老支书的家是一栋古朴的吊脚楼,坐落在村子最高处,可以俯瞰整个村落。木质结构的房子透着淡淡的松香味,屋檐下挂着一串风干的辣椒和玉米,在雨中轻轻摇曳。
堂屋里,一盏煤油灯在八仙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晕。老支书给林砚秋倒了杯热茶,茶叶是后山采的野茶,入口微苦,回味却带着清甜。
“你大伯公还好吗?”老支书抿了口茶,目光落在墙角挂着的一幅傩舞面具上。那面具雕刻的是“土地公”,眉眼间满是慈祥,颜色却已有些斑驳。
“不太好,”林砚秋轻声回答,“上个月我去看他,他的手已经握不住刻刀了。医生说,是年轻时雕刻面具太辛苦,落下的病根。”
老支书叹了口气:“可惜了,咱们村的傩舞面具制作技艺,就要在他手里失传了。”他起身走到墙角,取下那个布满灰尘的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和一张褪色的傩舞面具图纸。
“你看看这个。”老支书将线装书递给林砚秋。
林砚秋接过书,封面上“武陵傩史”四个字用毛笔书写,字体苍劲有力,书页泛黄发脆,边缘还有虫蛀的痕迹。她轻轻翻开,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毛笔字,还夹着一些手绘的傩舞动作图谱。翻到其中一页,一幅图画跃入眼帘——画中的生物与她遇到的“精怪”一模一样,银灰色的短毛,螺旋状的玉白色角,旁边还写着一段文字:“引灵鹿,武陵山土家族傩舞之守护灵,伴傩而生,护傩而存。傩兴则灵鹿现,傩衰则灵鹿隐,傩亡则灵鹿灭。”
“引灵鹿?”林砚秋惊讶地抬起头,“您是说,我遇到的那只‘精怪’,就是引灵鹿?”
老支书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感慨:“没错。咱们武陵山的土家族傩舞,已有上千年历史。每年秋收后,村里都会举办傩祭,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而这引灵鹿,就是傩舞的守护灵,每次傩祭,它都会现身,绕着祭台转三圈,为村民带来祝福。”
“那为什么现在没人知道了?”林砚秋追问。
老支书的眼神黯淡下来:“三十年前,村里来了一群人,说傩舞是封建迷信,要破除。他们砸毁傩舞面具,烧毁傩舞服饰和乐谱,还把组织傩祭的人抓去批斗。你太爷爷,也就是你大伯公的父亲,当时是村里的傩舞传承人,他为了保护这本《武陵傩史》和这些面具图纸,被打得半死,回来后没多久就病逝了。”
林砚秋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小时候常听大伯公提起太爷爷,说太爷爷是个手巧的人,能雕刻出“开山神”“引灵鹿”“判官”等十几款傩舞面具,每一款都栩栩如生。可她没想到,太爷爷的离世,竟藏着这样一段悲惨的往事。
“从那以后,村里没人敢再提傩舞,”老支书继续说道,“引灵鹿也随之消失,有人说它跟着傩舞一起‘死’了,也有人说它躲进了后山深处,再也不肯出来。直到今天,你遇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