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仍每日求毒,只求她指尖一瞬轻触;她仍每日制毒,却只制一味——叫“永不分离”。夜深,我合上账本,牵她手,穿过花田。风过,花浪起伏,像一场无声的庆祝。我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

“阿毒,明天想调什么毒?”

她笑,踮脚吻我:

“调一味……永不分离。”

我回吻她,舌尖尝到淡淡花香——

那是彼岸花,第一次长出绿叶的味道。

我抱着她,像抱着一尊易碎的雪,指尖却传来脉搏微弱的跳动——一下,又一下,像彼岸花在黑夜里悄悄绽瓣。我不敢用力,怕一捏就碎;也不敢松手,怕松手就失。泪落在她掌心,烫出小小红印,那红印竟像花苞,顺着她掌纹缓缓舒展,开出极细的一缕金线。

“阿毒……”我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喉咙里全是铁锈,“你若敢死,我就让三界给你陪葬。”

她睫毛颤了颤,嘴角却勾起:“王……又威胁人……”声音轻得像风穿过纱,却带着熟悉的媚意。

那一刻,我知道她回来了。

彼岸花心,花蕊为榻,四周垂落猩红纱帐,无风自鼓。我伏在榻沿,看她指尖那缕金线越聚越亮,渐渐凝成一滴通透的液珠——非毒非血,像晨露,又像融化的星。

“这是什么?”我低声问。

“解。”她弯眸,眸色不再暗红,而是澄澈的、带一点晨露的亮,“也是……我。”

我伸手,液珠滚到我掌心,瞬即渗入。一股奇异的暖顺着经络游走,所到之处,干裂的河床被填满,火蚁被安抚,痒意第一次彻底平息。我怔住,几乎不敢相信——二十九年,我第一次尝到“不痒”是什么滋味。

“阿毒……”我声音发颤,“你用什么换的?”

她笑,指尖划过我掌心的焦痕,那些旧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浅金色的纹,像花苞,又像月牙。

“用毒骨。”她答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卸下一副镯子,“天道说,毒与爱本是一体,缺一则失衡。我把骨炼成解,补你的缺,也补天的缺。”

我心脏猛地一缩,像被冰锥刺中。低头看,她手腕内侧的淡青花苞胎记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极细的银线,顺着血管延伸,没入袖中。

“疼吗?”我嗓音嘶哑。

“疼。”她弯眼,“但值得。”

彼岸花缓缓合拢,花瓣一片片落下,化作赤金光雨,洒在忘川两岸。枯黄的彼岸花田竟抽出新芽,第一次长出绿叶——花叶相见,诅咒破除。

我抱着她走出花心,脚下是柔软的草,头顶是澄澈的穹。冥界永夜,此刻竟透出一线灰白,像黎明前的曦。

“看。”她抬手,指向远处。

忘川尽头,一道紫气自天而降,凝成一颗圆润的糖,悬在半空。糖体通透,内里却流转着赤红的毒纹,像封印了整座万毒池。

“毒糖。”她轻声道,“苦后回甘,专治缺爱。”

我伸手,糖落入掌心,竟带着微微的暖。

“天道说,三界失衡,皆因众生缺爱。”她靠在我肩头,声音疲惫却愉悦,“以后,我们卖糖,一颗糖,换一滴泪,换一声笑,换一次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