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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上,气氛压抑,妈妈的表演开始了。
她甚至没有用被告律师这个称呼,
而是直接站在了正义的制高点。
“审判长,各位审判员。本案的关键,
不在于是否存在肢体接触,而在于受害者林安安的精神状态。”
她打开投影仪,大屏幕上瞬间出现了我不堪入目的日记片段。
“我想被爱,哪怕是被伤害也好。”
“如果有人能看到我的身体,是不是就能看到我的痛苦?”
全场哗然。
旁听席上的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
妈妈指着那些文字,字字珠玑,铿锵有力。
“大家请看,这是一个长期缺爱,极度渴望关注的重度抑郁症患者的内心独白。”
“我的当事人陈子豪,正值青春期,出于好奇和冲动,被林安安这种病态的求救信号所吸引。”
“所谓的霸凌,实际上是一场双方默许的、扭曲的情感宣泄。”
我坐在原告席上,浑身冰冷。
我张开嘴想反驳,却发不出声音。
因为那是我的日记,是我的笔迹,也是我的妈妈的手段。
妈妈转身看向我,眼神锐利如刀。
“林安安,请你诚实地回答法庭。
案发当天,是不是你故意没有穿内衣去学校的?”
我震惊地看着她。
那是生理期,因为胸部胀痛,我穿了一件宽松的运动背心。
这也是她告诉我的,说这样会舒服一点。
现在,这却成了我勾引的罪证。
“我......我是因为......”
“回答是,还是不是!”妈妈厉声喝道,气势逼人。
“......是。”我绝望地闭上眼。
“审判长,真相大白了。”
妈妈转过身,面向法官,脸上带着胜利者的从容。
“受害者林安安,利用自身的精神疾病和着装暗示,诱导了我的当事人。”
“陈子豪同学虽然行为不当,但在主观上并没有霸凌的恶意。”
“他也是受害者,是被卷入这场病态游戏的无辜少年。”
最终宣判:陈子豪罪名不成立,当庭释放。
陈子豪激动地跳起来,给了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方阿姨!您真是神了!”
陈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方律师,神医妙手啊!以后有什么官司只找你!”
妈妈微笑着整理了一下衣领,眼中满是骄傲。
她赢了。
赢得彻彻底底,大公无私。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走出法庭的。
法院门口,围满了记者。
闪光灯疯狂闪烁,麦克风几乎怼到了妈妈的脸上。
“方律师,作为受害者的母亲,
您却为施暴者做无罪辩护,这是出于什么考量?”
妈妈面对镜头,神色肃穆,大义凛然。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首先是一名维护程序正义的律师,其次才是一个母亲。”
“我不能因为私情,就冤枉一个有大好前途的孩子。
虽然我的女儿受了委屈,但我相信,通过这次庭审,
能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问题,这也是一种教育。”
“真正的母爱,不是包庇,而是让她直面残缺的自己。”
周围响起了一片掌声。
大家都在赞颂这位大义灭亲、坚守底线的金牌律师。
我站在法院顶楼的天台上,风很大,吹得我的校服猎猎作响。
楼下,妈妈正在接受她人生中最辉煌的采访。
她笑得那么自信,那么光彩照人。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无比轻松。
她要避嫌,要公正,要名声。
那我给她。
我给她一个永远洗不白的污点。
我掏出手机,编辑了最后一条定时发送的微博,
附上了那个被她忽略的、完整的录音证据。
然后,我跨过了栏杆。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打断了妈妈激昂的演讲。
世界在这一秒静止。
温热粘稠的液体飞溅开来,
洒在妈妈的妆容和金丝眼镜上。
她错愕地抹了一把脸。
是一手的鲜红。
她低下头。
透过那被鲜血染红的镜片,
她看见一具扭曲变形的身体趴在话筒前。
那件宽大的校服已被鲜血浸透。
而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突出眼眶,死死盯着她。
这下,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