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未婚夫家的老宅被火烧穿时,我乘着私人飞机第一时间赶到。
刚要拥抱他安慰,却被他一把推开。
陆挽风双目猩红地晃着手里的东西。
“就因为订婚那天我妈没笑脸,你就残忍烧死她?”
他手里的,是我那个独一无二印着穆氏集团名字的打火机。
我蹙起眉,转身就走。
众人皆知,首富穆家的大小姐,从不屑解释。
更何况,别人的嫁祸之心昭然若揭,爱人却如此蠢笨,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本想两人冷静下,他的报复却铺天盖地,不容一丝喘息——
我妈当晚意外车祸惨死,爸爸在事故中瘫痪,穆氏集团被狙击做空,一夜倒闭。
我带着爸爸消失在京圈,再无音讯。
五年后,我骑着电瓶车送孩子去镇上幼儿园上学时,
陆挽风作为慈善企业家,揽着未婚妻前来捐赠。
四目相对,他冷笑一声。
“原来首富之女,也有和野男人怀野种的一天,痛快!”
我立即压低孩子帽檐,挡住那张和他像极了的脸。
1.
他阴湿,我骄纵,本是绝佳的一对。
却因为那场大火,成了纯恨仇侣。
我以为,仇人相见,该分外眼红。
毕竟我曾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如野火般跋扈,不会放弃一寸害过我的活草。
正因如此,他在火灾第一时间,宁愿轻易相信那么拙劣的嫁祸诡计,也不愿信我是清白的。
可如今,我只是一个镇上小厂长的情妇。
粗烈、泼辣、庸俗。
五年颠沛流离,跋扈千金早没了向新晋首富寻仇的资格——
掉漆的头盔下,是在小发廊烫焦的卷发,和臃肿的珊瑚绒睡衣,
手臂上的套袖,沾着给儿子做早饭时溅上的油花。
曾包下一个瑞士顶级化妆品研发工作室,只供我一人护肤,如今涂点大宝都算盛妆。
可眼前的他,修长的身材衬得西装大衣更加笔挺有型。
尤其怀中贵气逼人的女孩,和我七分相像。
没看错的话,正是当年正处于我们和陆家之下的财富榜第三位——慕容家的女儿。
我本心中一动,直到看见她眉眼间的柔情,和我的张扬强势完全相反。
想必他铁了心,抹去我的一切。
我砸吧砸吧嘴,恨的滋味也不好受,心中只有一个字——逃。
我默不作声,在班主任诧异的目光下,重新把孩子扯上车,转身就要跑。
陆挽风的手却落在车把上。
“跑什么,怎么胆子变小了?当初杀人放火,不是挺顺手的吗?”
方圆百米送孩子的家长,瞬间安静下来。
好在小镇民风淳朴,几个熟识的家长上来为我解围。
“你可别瞎说,杀人是要坐牢的,怎么可能天天送孩子来上学?”
“小宇妈妈也是个苦命人,帮蒋厂长带我们致富,脑袋灵的很。你虽是首富,也不能乱讲!”
“她儿子最乖了,说明教育的好,妈妈也是好人!”
陆挽风嘴角一凛。
“苦命?”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那也是她自找的。”
他怀里的女人虽不知我们初次见面,为何有这么深敌意。
温婉如她,还是主动站出来调和。
“挽风,你不是刁难女人孩子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就算是故人,看样子也许久未见,你客气点嘛!”
声音真好听,怪不得能站在他身边,还真是般配。
也罢,如今一见,天壤之别,无论复仇还是再续前缘,都不可能。
我深吸口气,不想再作纠缠。
毕竟小宇这张脸,一旦被他看清,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我拿出以前的态度,冷冷拍开他的手。
“看我这副样子,你也该解气了。
放我走,别失了首富气度,毕竟当初从我爸手里抢到这个位置,也不容易。”
他的眼神终于兴奋起来。
“果然,这么毒舌才是你。
我还以为,五年不见,野种也有了,卖身卖的话都不会说了。”
我懒得理他,转了下把手,假意淡定地汇入车流中。
擦肩而过时,陆挽风却突然一怔,高声喊起来。
“别走,这孩子......”
2.
我心中一紧,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直到把学校远远甩在后面,才想起呼吸。
低头看到儿子漏在外面的脖子上,那块和陆挽风一模一样位置上的胎记,的确刺眼。
怪不得他要叫我。
孩子一直随我漂泊,早熟而又胆小,在帽檐下怯生生问我。
“妈妈,那叔叔看着挺温和,说话怎么凶凶的。”
头盔里,我摸了摸脸上被风吹得冰冷的水迹。
“别管他,不是好人。”
儿子声音更低了。
“可宝宝觉得在哪见过他。”
我手一僵,这才见识到血缘的威力。
当初为躲避他疯了般的报复,加之父亲病情严重无暇迎战,我只好狼狈逃窜。
好不容易来到这没人认识的小镇,背着父亲求了几家医院,才有人收。
穆氏破产,我身上只余债务,没有半点余钱。
小镇上没什么找工作的机会,有也是薪资可怜,供不上父亲一天药费。
最无助时,看着那些挂着霓虹灯的发廊,徘徊许久。
这种曾经我最鄙夷的地方,现在却成了来钱最快的救命稻草。
我的手刚搭在门把手上,蒋大富从路边停了许久的二手奥迪上下来,拦住我。
“有困难,我可以帮你想办法,一旦进去,就很难走出来了。”
从小在豪门长大,阅人无数。
一眼看出,他脸上七分真诚,剩余三分意味深长。
看了看他那台小镇唯一的“豪车”,想想给一个男人睡,总比一群好,我毫不犹豫走上他的车。
包养费一月六千,算是本地最高工资水平了。
后来才知道,他老婆瘫痪在床多年,他不离不弃,总会寂寞难耐。
那天他在车里抽烟,也在犹豫要不要去那家出了名的鸡窝发廊发泄下。
直到遇见我。
“好像落难的仙女,我是商人,肯定要捡漏啊!”
他掐着事后烟,嘿嘿一笑。
以前习惯挥霍的我,看着病床上供上药的父亲,心底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人啊,总得先活下去。
“妈妈,今天不上学,带我去爸爸厂里玩吧。”
虽然不懂我的失态,儿子脸上还是露出期待。
我自知亏欠,马上答应下来,直奔厂子。
可刚到门口,就傻眼了——
3.
刚才在幼儿园停成一排的陆氏豪车,如今把厂子门前的路挤得水泄不通。
我心中暗叫一声,刚掉转车头,却被老蒋叫住。
“正要给你打电话,那个给幼儿园捐款的首富,突然指名要来咱们厂参观。
城里来的大人物,我怕自己应付不来,还得靠你!”
工人们也搓着手,一脸见大人物的激动。
“穆副厂,你有文化,代表咱们厂肯定脸上有光!”
当初他们知道我是蒋大富情妇时,半分鄙夷,半分理解。
都知道蒋厂长的不易,也都看在他面子上喊我一声“小嫂子”。
直到我用穆氏集团千分之一的管理经验帮他们改革,提升十倍效率和收益后,他们眼神中只剩崇拜。
称呼也变成“穆副厂”,还经常打趣让我揭竿而起,取代蒋厂长。
我刚要推脱,陆挽风已经冷着脸走过来。
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指了指我。
“带我......先去找下卫生间。”
我被推上前,只好先让办公室的小李带走孩子,才犹犹豫豫跟上去。
他叫停其他人,扯着我走向厂子后面那个简易厕所。
一只手掩着鼻子,另一只将我按到墙上,死死抵住。
“为什么要躲?”
我凛然一笑。
“难道坐以待毙,等你发疯屠我满门?”
他身子一僵,手上的力道突然松了。
“实话告诉你,你家破产,是我干的。
可你爸妈那场车祸,与我无关。”
我一怔,第一反应是绝对不信。
毕竟他这出了名的阴湿男鬼,比起我光明正大的暴虐,要阴毒得多。
他挑挑眉。
“不信?那我说你烧死我妈,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我头皮一紧,突然明白他那晚的感觉。
原来我们这种人,无论有多爱,底色都是阴暗的揣度。
只是事到如今,谁是凶手,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我推开他,拍了拍身上的土。
“不管怎样,咱们两清了。
你要合作的是蒋厂长,与我无关,别再找我了。”
我转身要走,被他揪住头发,把脸凑在我眼前,双目猩红。
“以你的智商,不会猜不到,我故意找到这就是为了见你吧?
想不到之前不可一世的大小姐,真就贱到这种地步,给一个乡下老头当姘头!
这个蒋厂长,都不如你家里一个保镖有钱,你的品味还真是差的可怜!
与其这么苟且,真不如死在我手里!
至于那个孩子......不会是他这糟老头的吧?”
试探溢于言表。
我咽了口唾沫。
“要不然呢?”
4.
说小宇是蒋大富的,也不为过。
毕竟能生下来,他功不可没。
他从不问我的过去,也看出我不想提。
一天去厂里给他送包时,吐得天昏地暗。
他很兴奋,送我去医院托人找了最好的妇产科医生。
结果出来,怀孕三个月,和跟他的时间对不上。
却和最后跟陆挽风的温存严丝合缝。
他在医院廊柱下一根接一根,烟雾缭绕,脚下全是烟蒂。
我做好他提出分手的准备。
他犹豫半晌,只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可以不要吗?”
我点头。
医生却摇头。
“她子宫壁薄,好像之前又经受过什么打击,虚的很。
一旦打掉这一胎,以后就没有生育的机会了。”
看出我的犹疑,他把最后一根烟屁股往脚下一扔。
“生!”
知道那六千几乎都给我爸交医药费了,他每个月还加了一千块钱,给我补身体。
我看着头发花白的他,感激的话就在嘴边。
骄傲如我,却一直吐不出口。
他看我红了眼,大手一挥。
“我这辈子没机会有个一男半女,救一个孩子,也算给晚年积德。
这孩子长大了,等我没了帮我送个终,不算白忙活。”
真是个好人啊,到最后,甚至都没问过我孩子是谁的。
比其他这淳朴的老好人,我之前的狂妄跋扈,都变成虚张声势。
眼前的陆挽风冷笑一声,松开了我。
“要是让我知道他真实身份,我一定弄死你......”
我强装镇定,摊了摊手。
“无所谓,反正与你无关。”
他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突然捏住我的下巴,整张脸压下来。
“这回,别想逃了,死也要死在我手里......”
我身子一僵,刚要躲闪,被一阵呼喊打断。
“陆总?好了吗?”
好在老蒋洪亮的声音从厂子里传来,想必那么多人在里面等着首富出恭,也是等急了。
陆挽风这才放开我,整理了衣襟,重新进了厂。
整个参观我如机器一般,只是生硬的吐着那些专业字眼。
心里却早乱成一团,盘算着要不要给孩子转学,或者......离开这里,躲到新的地方。
陆挽风却突然叫停。
“很好,我们决定与贵厂长期合作,你来做对接人吧。”
所有工人看向我,掌声震天,掩住我狂奔的心跳。
只能离开了,越快越好。
他那么阴诡的男人,会不会去母留子,甚至因为有我的血脉,连小宇都不放过,谁说的准。
5.
看我收拾行李,老蒋的烟屁股又落了一地。
“小于长这么大,我还没带他出去旅游过,很快就回来......”
我心虚地絮叨,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小宇搂着老蒋脖子,摸着他的胡茬咯咯笑着。
他抽了抽鼻子,给孩子当起大马,任他骑在身上左右晃动。
直到孩子睡下,我也收拾的差不多,他起身要走,却在门口站住。
“你不会回来了,是不?”
我手足无措,随手拿起抹布开始擦锃亮的桌子。
“怎么会,说了就是旅游,带孩子去大城市看看。
他和你这么亲,我哪能说走就走......”
老蒋叹口气,走回来直直站在我面前。
“是因为那个陆总吧?他和小宇那么像,我又不傻。”
我无言以对,以为他想临别前最后温存一次,开始默默宽衣解带。
他突然怒气冲冲按住我的手。
“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只想那事的老畜生吗?”
两人眼泪都扑簌簌流下来。
“我知道,你用古话说,不是池中物。
能和你在一起这几年,是我捡着了。
我也不是啥好东西,趁人之危,才有机会和你呆这么久。
可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信封。
“你被他拉去厕所,我就知道可能留不住你。
这点钱拿着,你爸还需要。”
他转身离开,走进雨夜。
半句话含在我嘴里,只能幽幽吐给自己听。
“对不起......将来有机会,还让小宇给你送终。”
一早,我就拉着睡眼惺忪的小宇直奔火车站。
曾经坐私人飞机才出门的大小姐,现在如何买站票上车抢座,烂熟于心。
熬到检票时间,我背着没知觉的爸爸,终于松了口气。
刚验完票,签着小宇推箱子走进去,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穆筱野,你又要跑!以前不是挺喜欢硬刚吗?”
陆挽风隔着验票闸机,急红了眼。
见他过不来,我轻松许多,摆了摆手。
“深仇大恨的,没必要再见了。”
刚转身要走,儿子却摘下口罩,好奇的回头看他。
“妈妈,叔叔嘴角的痣,和我的一模一样哎!”
我逃也般扯着他,慌乱朝扶梯赶去。
这个疯男人,一定不会放过我。
下一秒,后面的人群传来一声尖叫。
保镖开路,陆挽风直接跳进闸机,拉住小宇。
“看来,咱们像的,不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