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更新时间:2025-12-31 22:45:53

谢庭舟见她站在门口,目光打量着这简陋的屋子,迟迟没有进来,以为她老毛病又犯了,还在嫌弃这里。

他冷硬地说道:“部队就这条件,你要是住不惯,也得忍着。”

林栀宁听到他这冷冰冰的话,这才回过神,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住不惯,这里条件已经很好了。”

谢庭舟听见她这么说,忍不住拧紧了眉头,侧头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不解,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不再理会她,冷着脸径直走到里屋的炕边,掀开厚重的炕席一角,开始生火烧炕。

东北家家户户都靠火炕抵御漫长寒冬,这是生存的必需。

林栀宁有些好奇地跟了过去,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半蹲在炕洞前,他动作熟练地用火柴点燃易燃的刨花和松明子塞进炕洞,待火苗稳定后,再小心翼翼地加入几块大小适中的、黑黢黢的煤块。

明明是一项家务活,但是谢庭舟做起来,却反倒别有一番美感。

很快,一股扎实的暖意便从炕面弥漫开来,驱散了屋子里的寒气。

在这屋里待久了,还穿着厚重军大衣的林栀宁甚至感觉后背有些发热,鼻尖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脚步,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屋子角落里那张孤零零的折叠行军床。

铁架结构,上面铺着单薄的军绿色褥子,看起来硬邦邦的,与眼前这烧得正热乎、宽大得能轻松躺下三四个人还有富余的炕床形成了鲜明对比。

家里只有这一张炕床,平时谢庭舟若是回来,原主不让他上炕,将他赶到那张冰冷狭窄的行军床上去睡。

东北冬夜零下二三十度的严寒,也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靠着那点单薄铺盖熬过来的。

再看这张宽阔的炕,这至少得有两米宽吧?

一般家庭都是一家人挤在一起取暖睡觉,原主倒好,一个人霸道地占着,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温暖,却将提供这份温暖的男人赶到角落里去受冻……

林栀宁此刻心中再次无语凝噎,这原主也太过分、太不知好歹了!

此时,窗外天色已经擦黑。

谢庭舟确认炕火稳定后,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对林栀宁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食堂打点饭。”

原主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从不下厨的。

一日三餐,要么是谢庭舟从部队食堂打回来,要么就是他利用难得的休息时间在家做好了端到她面前。

而且原主对吃食极为挑剔讲究,比如,早上她必须喝一杯温热的牛奶或豆浆,配一个鸡蛋;晚上则必须有汤有菜,米饭要软硬适中,菜肴不能过于油腻粗糙……

在这物资相对匮乏、供应凭票的年代,也多亏了谢庭舟有本事、有耐心,才能尽可能地满足她这些矫情的要求,换个旁人,怕是早就忍无可忍了。

林栀宁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饿得极快,此刻已经感觉前胸贴后背,胃里空得发慌。

她摸了摸肚子,连忙点头:“好,谢谢你呀谢庭舟。”

听见林栀宁朝自己道谢,谢庭舟脚步一顿,又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深深看了她一眼。

道谢?这在她过往的字典里,几乎是陌生的词汇。他压下心头的异样,没说什么,转身大步出了门。

林栀宁坐在暖烘烘的炕上,舒服地叹了口气,屁股下的暖意让她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就在这时,她猛地想起身上还披着谢庭舟的军大衣,他刚才只穿着单薄的军装就出去了!这冰天雪地的……

她也顾不上多想,连忙跳下炕追了出去。

幸好谢庭舟还没走远,刚走到楼道口。

林栀宁连忙朝着那高大的背影喊道,声音因跑动和着急带着点微喘,听起来软糯:“谢庭舟,你等等我!”

谢庭舟闻声回头,看见那个裹在他宽大军大衣里、显得更加纤细娇小的身影,正小步朝他跑来。

厚重的衣服显然有些限制她的行动,让她跑起来有些费劲,深一脚浅一脚,像只笨拙又急切的小动物,冷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因为奔跑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竟透出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娇憨感。

此时正是晚饭前,楼道里、院子里有不少家属进出,或是准备去食堂,或是刚下班回来。

不少人注意到了站在楼道口的谢庭舟,以及正朝他跑去的林栀宁。

看到林栀宁,她们的第一反应几乎都是下意识地皱眉,眼神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厌恶。

这厌恶并非空穴来风。原主自恃身份,觉得这些随军的家属粗俗没文化,平日里永远是那副清高孤傲、眼皮都不愿抬一下的模样。

迎面遇见,别人主动打招呼,她也只是冷淡地一瞥,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久而久之,大院里几乎没人愿意搭理她,都替谢庭舟感到不值。

谢庭舟就那样站在原地,深邃的目光落在那个向自己跑来的身影上,看着她微喘着在自己面前站定,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怎么了?”他问,声音比平时缓和了些许。

林栀宁没说话,只是手忙脚乱地将身上那件宽大的军大衣脱了下来,然后踮起脚尖,努力想将还带着自己体温和气息的大衣披到谢庭舟肩上。

“外面那么冷,你就穿这么点出去怎么行?衣服还你。”

她靠得极近,踮起脚时,发顶几乎蹭到他的下颌。

一股极淡的清香猝不及防地窜入谢庭舟的鼻尖,他微微低头,就能看到她近在咫尺的、因为费力而微微泛红的俏脸。

谢庭舟整个人僵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反应,任由林栀宁给他披衣服,他习惯了她的冷漠、她的挑剔、她的视而不见,却从未经历过她这般显而易见的关心。

而不远处那些原本带着看戏或厌恶心态往这边瞟的邻居们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互相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她们看见了什么?

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林栀宁,竟然会给谢庭舟披衣服?!一副小媳妇关心自己男人的模样?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