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时的通道拐角处，灰绿色的影子如同潮水般涌出！是那种臃肿的、口器怪异的怪物！不止一只，而是十几只，二十几只！它们挤满了通道，细长的四肢在墙壁和管道上攀爬，圆形口器开合，发出“咔嗒咔嗒”的瘆人声响，灰绿色的粘液滴落一地！
更可怕的是，在它们身后，通道深处，传来更加沉重、更加缓慢的爬行声，似乎有体型更大的东西正在逼近！
“退到门边！建立防线！”林澈大吼，同时举起冲锋枪对着涌来的怪物潮扫射！
“哒哒哒……”子弹射入怪物群，打得粘液横飞，但除非击中头部或严重破坏其行动能力，否则它们只是晃了晃，继续前进！它们的数量太多了！
赵锋的军刺和秦雨的弩箭也只能勉强抵挡最近的几只。另一名战士很快被一只怪物扑倒，惨叫声中，口器深深嵌入他的肩膀！
“走！进那个坑洞！用腐蚀液挡它们！”林澈一边射击一边吼道。
撤退路线被怪物潮封死，唯一的退路就是他们来时铺了浮板的腐蚀液坑！但浮板刚才已经撤掉了！
“来不及铺板了！直接跳！”赵锋吼道，他一脚踹飞一只扑来的怪物，反手抓住受伤战士的衣领，将他拖向坑洞边缘。
跳进强腐蚀性液体里？那是自杀！
就在这绝境时刻，雷浩突然大喊：“等等！门！门开了！”
只见那扇锈死的铁门，在苏凉和雷浩最后的合力下，被液压钳硬生生撬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更加冰冷、干燥、带着浓郁臭氧味的空气涌了出来！
门后不是怪物巢穴！是一条向下的、灯火通明（虽然昏暗）的金属楼梯！墙壁上还有完好的“能源控制区”标识！
绝处逢生！
“进！”林澈没有任何犹豫，一边射击掩护，一边冲向那道门缝。
赵锋拖着伤员紧随其后。秦雨和雷浩、苏凉、陈墨也拼命冲向门缝。
怪物潮已经近在咫尺！最前面的几只几乎要扑到他们背上！
林澈最后一个冲到门边，反身将两颗手雷（从“进化派”那里补充的）扔向怪物潮最密集处，然后猛地挤进门缝！
“轰！轰！”
爆炸的冲击波和火光暂时阻挡了怪物的追击。
厚重铁门在众人合力下，被重新推上、别死！门外传来怪物疯狂撞击门板的闷响和嘶鸣，但门很厚，暂时安全。
所有人都瘫倒在冰冷的金属楼梯上，大口喘气，惊魂未定。受伤的战士发出痛苦的呻吟，苏凉立刻上前处理。
林澈靠在门后，听着外面持续不断的撞击声，心有余悸。
他们暂时逃脱了怪物潮。
但也被困在了这里。
门后，能源控制区，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楼梯向下延伸了大约两层楼的高度，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带有观察窗的防爆门。门内透出更加明亮的、稳定的白色灯光，以及一种低沉而规律的“嗡嗡”声，像是大型变压器在工作。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和高压电特有的味道，但意外地……干净。没有灰尘，没有血腥，没有怪物的腥臭，仿佛与上面那个死亡世界完全隔绝。
周博士激动地爬起来，凑到观察窗前向内看去，随即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天哪……它还在运行！真的还在运行！”
众人凑过去。透过观察窗，可以看到一个大约篮球场大小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的透明容器，里面充满了不断闪烁着幽蓝色电光的液体。液体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呈现出完美多面体结构、不断向四周辐射着柔和白光的晶体！无数粗大的、闪着银光的电缆从容器底部延伸出来，连接着大厅四周密布的控制台、仪表盘和指示灯。大部分指示灯都亮着绿色或黄色，屏幕上也滚动着复杂的数据流。
整个大厅一尘不染，灯光柔和，机器嗡鸣，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灾难从未发生。
“这是……‘星尘’高密度能源核心的原型机！而且是完整运行状态！”雷浩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泰坦’上用的只是它的简化量产版！这个功率……至少是车上那块的一百倍！不，可能更高！它怎么可能在失去外部维护的情况下，自主运行三十年？”
“看那里！”周博士指着大厅一侧的控制台后面。那里有一个稍小的、独立的透明维生舱，舱内似乎躺着一个人形，连接着许多管线。
“还有人活着？”苏凉惊道。
“不确定……可能是休眠，或者……”周博士没有说下去。
赵锋已经推开了虚掩的防爆门。门轴顺滑，几乎没有声音。众人小心翼翼地走进这个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大厅。
温度适宜，空气经过高效过滤。机器的嗡鸣成了唯一的背景音。中央那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能源晶体，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外面的血腥、疯狂和死亡都与这里无关。
雷浩第一时间扑向最近的控制台，尝试接入。屏幕亮起，需要身份验证，但防火墙的强度似乎……不如核心区入口那个？他尝试使用周博士给的频率编码和那块“钥匙碎片”的信号特征。
【检测到……备用能源管理协议……】
【信号源验证……通过（低级权限）……】
【欢迎访问‘第七研究所- 备用能源控制中枢’……】
【当前状态：主能源核心（‘星尘’原型机）运行稳定，输出功率 37%（节能模式）。维生系统维持中。外部链接：中断。警告：检测到‘守护者’协议异常活动及核心区生态污染……建议维持隔离状态……】
成功了！获得了低级控制权限！
“能切断主能源吗？或者干扰‘守护者’协议？”赵锋问。
“我试试……正在访问控制选项……找到了！有‘区域性能源抑制’和‘协议干扰脉冲’选项！但需要更高权限，或者……物理操作控制台上的手动开关！”雷浩快速操作着，“手动开关……在那个维生舱旁边的主控台上！”
众人立刻看向那个独立的维生舱。靠近了看，能看清舱内躺着的是一个穿着旧式研究所制服、头发花白的老人，面容安详，仿佛沉睡。维生舱的指示灯显示生命体征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
“他还活着……”苏凉作为医生，立刻判断出维生舱数据代表的含义，“但生命活动被降到了最低限度，像是深度冬眠或者……被强制维持。”
“别管他，先找开关。”赵锋对维生舱内的人毫无兴趣，他的目光扫视着旁边的主控台。
主控台上布满了按钮、旋钮和指示灯，大多标识已经模糊。但在中央最显眼的位置，有一个被透明防爆罩保护着的、红色的巨大扳手开关，旁边用醒目的字体刻着：【紧急协议 - 区域性能源抑制/协议重置】。
就是它！
但防爆罩是锁死的，需要密码或者钥匙。
雷浩尝试远程解锁，屏幕上弹出提示：【需要‘火种计划’三级以上权限，或‘守护者’协议管理密钥。】
又是权限！又是钥匙！
“用这个试试！”雷浩拿出那块“钥匙碎片”，尝试靠近主控台上的一个感应区。碎片微微发热，但防爆罩毫无反应。
“不行……权限不够，或者……这不是‘守护者’协议的管理密钥。”雷浩颓然。
难道到了这里，还是无法控制那个“守护者”？
就在这时，一直盯着维生舱内老人的陈墨，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空洞：“他……不是睡着了……他在……‘连接’。”
“连接？”林澈问。
“和‘守护者’……和这个能源核心……和外面那些雾……甚至……和更远的地方……”陈墨的眼神有些涣散，仿佛在解读着无形的信息流，“他的一部分意识……被困在了里面……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平衡……阻止‘守护者’完全失控，也阻止雾扩散得更快……但他快支撑不住了……外面的战斗和我们的闯入……打破了脆弱的平衡……惊动了休眠的‘清道夫’（指那些臃肿怪物）……也唤醒了‘守护者’更多的攻击性……”
维生舱内的老人，是这一切的关键？他在用自己残存的生命和意识，压制着这里的灾难？
“我们能做什么？”苏凉问。
“唤醒他？或者……帮助他？”陈墨不确定地说，“我的‘共鸣’……也许能尝试接触他的意识碎片……但很危险……可能会把我自己也陷进去……”
“没时间慢慢尝试了！”赵锋看了一眼紧闭的防爆门外，虽然撞击声暂时停了，但谁知道那些怪物会不会找到其他入口？“既然物理开关需要权限，那就用更直接的方法！”
他大步走到主控台前，举起那只泛着金属光泽的右手，五指张开，对准了那个被防爆罩保护的红色开关！
“你要干什么？”林澈一惊。
“强行破坏它，手动扳动开关！”赵锋的声音不容置疑，“不管什么协议，切断能源供应，总能产生影响！”
“不行！”周博士和雷浩同时喊道，“强行破坏可能引发能源核心过载甚至爆炸！而且‘守护者’协议可能有应急措施！”
但赵锋已经蓄力，他手臂上的肌肉贲张，皮肤下那金属般的纹路更加清晰，整个右手仿佛真的化作了精钢！
“等等！”陈墨突然尖叫一声，抱头跪倒在地，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它……它来了！‘守护者’……真正的‘守护者’……被惊动了！从核心区……过来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整个能源控制大厅的灯光骤然开始剧烈明灭！中央那圆柱形容器里的幽蓝电光变得狂暴起来，发出“噼啪”的炸响！机器嗡鸣声变成了刺耳的警报尖啸！
【警告！检测到‘守护者’协议核心个体接近！】
【警告！能源核心输出功率激增！】
【警告！维生系统受到干扰！生命体征下降！】
大厅一侧的墙壁，一道隐藏的滑门无声地打开！门后，是一条更加宽阔、灯光刺眼的通道。
而在通道的尽头，一个身影，正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他们走来。
那身影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偻，穿着破烂的、沾满各色污渍的白大褂。它的步伐僵硬，动作不协调，但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它的脸笼罩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两道冰冷、漠然、仿佛能洞穿灵魂的“视线”，正落在他们身上。
那不是人类的视线。
那是……机器的，或者某种更古老、更冰冷的东西。
“钥匙……碎片……”一个干涩、嘶哑、仿佛多年未用的齿轮在摩擦的声音，从那个身影的方向传来，用的是字正腔圆的旧时代语言，但没有任何情感起伏，“还有……未授权的……闯入者……”
“三十年了……终于……等到了……”
那个被称为“守护者”的身影，在距离众人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灯光终于照亮了它的脸——或者说，那张勉强还能称之为脸的东西。
那是一张老人的面孔，布满深刻的皱纹和老年斑，肤色是死气沉沉的灰白，眼窝深陷，但眼眶里没有眼球，取而代之的是两团缓慢旋转的、幽蓝色的数据流光。它的嘴唇干瘪开裂，微微开合，刚才的声音似乎就是从那里发出，但更像是某种内置的发声装置。白大褂下面露出的手臂和脖颈皮肤上，能看到明显的、与皮肉生长在一起的金属接口和管线，有些还在微微脉动，发出极细微的“滋滋”声。
这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类了。更像是某种……人与机器的恐怖结合体，一个被“守护者”协议控制或改造的躯壳。
“你是谁？”林澈横刀在前，沉声问道，身体微微紧绷，随时准备应对攻击。
“我……是第七研究所……最后的‘守望者’。”那身影的声音依旧干涩，但流畅了一些，“也是‘守护者’协议……在当前维度的……执行载体。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零号’。”
零号？执行载体？维度？
这些词汇超出了普通人的理解范畴。
“你控制着外面的雾和怪物？”赵锋直接问道，他的金属右手已经微微抬起。
“控制？不……”零号缓缓摇头，动作僵硬，“‘生态净化协议’和‘样本回收单元’（指雾和怪物）……是自主运行的系统……我仅维持其最低限度运转……并阻止其……过度扩散。直到……‘钥匙’持有者归来……或‘清除指令’下达。”
钥匙持有者！清除指令！
“你是‘火种计划’的一部分？”雷浩急切地问，“你知道‘钥匙’是什么？在哪里？”
零号那两团数据流光的“眼睛”转向雷浩，停留在他装“钥匙碎片”的口袋位置：“检测到……不完整密钥信号……权限不足。完整‘钥匙’……三块合一……可开启‘方舟’核心数据库……或下达最终指令……包括……关闭所有衍生协议……及……我的终止。”
它知道“方舟”！而且，完整钥匙可以关闭这一切，甚至“终止”它自己！
“另外两块钥匙在哪里？”林澈问。
“数据缺失。”零号的回答很干脆，“最后记录……一块于灾难初期被未知武装力量夺取……另一块……随‘火种计划’最高负责人转移……去向不明。”
和赵启明少尉的说法吻合。
“我们想要关闭外面的雾区和那些怪物，进入核心区获取数据。”林澈盯着零号，“你能做到吗？”
“可以。”零号的回答出人意料地直接，“但需要……代价。”
“什么代价？”
“能源。”零号指向大厅中央那狂暴的能源核心，“维持隔离场、压制生态污染、运行我的基本逻辑……消耗巨大。‘星尘’原型机已接近设计寿命末期。强行执行大规模协议操作……可能导致其彻底过载崩溃。届时……所有抑制消失……‘生态净化协议’将无差别扩散……后果……你们已经部分见识。”
它的话语平静，却描绘出最恐怖的图景：如果能源核心崩溃，外面那些雾和怪物将失去控制，疯狂扩散，吞噬整个峡谷，甚至更远！
“你需要什么？”赵锋问。
“稳定的、高密度的外部能源补充。或者……”零号的“目光”再次转向雷浩，“……不完整密钥的持有者……自愿进行深度神经接驳……以自身生物能量和精神力……暂时稳定我的逻辑核心……降低协议执行能耗。”
神经接驳？用雷浩自己做“电池”和“稳定器”？
“不行！”苏凉立刻反对，“那太危险了！可能会损伤大脑，甚至被它的意识吞噬！”
雷浩自己却沉默了。他看着零号，看着中央那狂暴的能源核心，脑海中闪过父母的身影、那些关于“火种”的谜团。这是一个机会，一个直接接触核心秘密的机会，但风险巨大。
“还有一个选择。”零号缓缓说道，它的“目光”扫过维生舱里的老人，“唤醒‘博士’……他残留的意识碎片中……有更高权限的密码片段……以及……关于能源核心安全降级程序的记忆。但他现在的状态……强行唤醒……可能会导致其意识彻底消散。”
唤醒维生舱里的老人？用他的生命换取信息？
“唤醒他。”赵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用他知道的东西，换我们安全离开和可能的数据。一个将死之人的价值，仅此而已。”
他的话语冷酷，却是在场许多人（除了苏凉）内心认同的废土逻辑。为了更多人的生存，牺牲个别生命，是常态。
“我反对。”苏凉站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坚定，“我们没有权利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尤其是一个为了保护这里而自我牺牲的人。而且，如果唤醒失败，或者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不仅害死了他，也失去了所有机会。”
“那你说怎么办？”赵锋冷冷地看着她，“用你的小男朋友（指雷浩）去冒险？还是大家一起等在这里，等外面那些怪物冲进来，或者能源核心爆炸？”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一边是冷酷的效率至上，一边是残存的人道底线。林澈必须做出裁决。
“雷浩，接驳的风险，你自己评估，没有人能替你决定。”林澈先看向雷浩，然后转向零号，“唤醒‘博士’的成功率有多少？唤醒后，他有多少概率能提供我们需要的信息？还有，如果选择接驳，雷浩需要坚持多久？成功率多少？”
他需要更多数据来做判断。
零号似乎进行了一番计算（它眼中的数据流加速）：“唤醒成功率：基于当前维生状态及脑波活性，约 32%。提供有效信息概率：约 51%。神经接驳持续时间：视协议操作复杂程度，预计 10 至 30 分钟。接驳者意识损伤风险：中等偏高。成功率：基于接驳者精神强度及密钥碎片共鸣度，约 65%。”
数据冰冷。唤醒老人的成功率低，且可能害死他。接驳雷浩的风险高，但成功率和可控性似乎稍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雷浩身上。
雷浩深吸一口气，他看着维生舱里安详的老人，又看向那狂暴的能源核心和冰冷的零号。他想起了在数据深渊里被“注视”的感觉，想起了父母的失踪，想起了这一路走来的艰险。
有些答案，必须用危险去换取。
“我选择……”雷浩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神经接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