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光,在“听竹轩”的静谧中悄然流逝。
对林轩而言,这三天是进入矿场以来,甚至可能是有记忆以来,最为安宁、充实的一段时光。不必担心鞭笞与压榨,无须警惕暗处的杀机,可以全身心沉浸在修炼与知识的海洋中。
每日天未亮,他便在院中迎着初升的朝阳与未褪的星辉,修炼《星河帝经》,吐纳天地间精纯的星辰之力。别院“小周天星辰聚灵阵”汇聚的星力,虽不如“星陨之谷”那般浓郁到化为雾气,却胜在稳定、平和、易于吸收,对巩固根基、温养经脉有奇效。仅仅三日,他星徒四重的修为便彻底稳固,甚至向着四重巅峰又扎实地迈进了一步。
晨练之后,他会前往膳堂。别院的灵食简单却精致,多以蕴含星力的谷物、蔬果、兽肉烹制,不仅美味,更能缓慢滋养肉身,补充修炼消耗。用膳时,他偶尔会遇到其他几名轮值的弟子,大多是星徒三四重的年轻人,对他这个新来的“客卿”颇为好奇,但见林轩气质沉静,又是由云夕月亲自引入,且得莫师叔另眼相看,倒也客气,只是交谈不多。
上午和下午的大部分时间,林轩都泡在“藏书楼”一层。这座竹楼外表古朴,内部却运用了某种空间扩展的阵法,远比看上去宽敞。一排排高大的书架整齐排列,上面摆满了或新或旧的玉简、书卷、兽皮典籍,分门别类,涵盖极广。
林轩如饥似渴地阅读着。他首先翻阅的是《星辰基础概要》、《星力本质初探》、《常见星兽图鉴与习性》、《星陨大陆风物志(东域篇)》、《基础星纹与简易阵法解析》等最基础的入门书籍。这些知识对观星阁弟子而言或许是常识,但对从小被困矿场、全靠自己摸索的林轩来说,不啻于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系统地了解了星辰之力的不同属性(如烈阳、寒月、庚金、乙木、厚土、弱水、雷泽等)及其基本特征与相生相克;知晓了星徒、星士、星师、星宫、星宗、星尊、星圣、星帝这广为流传的修炼八大境界(每个大境界又分九重),以及每个境界的大致标志与实力差距;认识了数十种常见的、具有星辰属性的妖兽、灵植、矿物,并了解了它们大致的价值与用途;初步了解了“星陨大陆”的广阔,知晓了自己所在的“东域”只是大陆一隅,其上宗门、王朝、家族林立,势力错综复杂,而观星阁与星流教团便是其中传承古老、行事隐秘的特殊存在。
他也开始尝试理解那些玄奥的“星纹”。这是一种以特殊方式勾勒、蕴含星辰法则力量的纹路,是布置阵法、炼制星器、制作符箓乃至施展某些高阶星术的基础。虽然藏书楼一层的星纹记载都极为基础简易,但对林轩而言,每一次成功的临摹与理解,都让他对星辰之力的微观操控与运用多一分领悟,隐隐与他从摇光钥碎片中感悟到的“震荡”、“引导”、“护持”等技巧相互印证,收获匪浅。
当然,他修炼的核心,仍是《星河帝经》与摇光钥碎片。每当夜深人静,他便会取出碎片,尝试更深层次的沟通。在别院安宁的环境和聚灵阵的辅助下,他与碎片的联系日益紧密。除了之前领悟的那些基础运用技巧,他开始能模糊地感应到碎片内部似乎存在着某种更深层次的封印或信息核心,以他现在的实力和灵觉,还无法触及。碎片传递的意念也越发清晰,除了基础的“镇封”道韵,还隐约涉及“空间稳定”、“能量平衡”等更加玄妙的领域,虽只是皮毛,已让他受益匪浅。他甚至尝试将一丝雷霆星力注入碎片,发现碎片能将其“纯化”、“增幅”,再引导出来时,威力与可控性都有所提升。
第三天下午,云夕月如约而至。
她换了一身更为简洁的月白色劲装,长发依旧简单束起,更添几分利落。见到林轩时,她清冷的眸子在他身上扫过,微微点头:“不错,根基稳固,气息沉凝,看来这三日你没有虚度。”
“多亏了此地的环境与藏书。”林轩诚心道。
“随我来。”云夕月没有多言,转身带路。
两人来到别院后方一处僻静的空地,地面以青石铺就,刻画着简单的导引星纹,四周竹林环绕,十分安静。
“今日起,我传你观星阁外门弟子必修的三门基础星术,以及一些行走在外的常识与禁忌。”云夕月开门见山,“三门星术,分别是‘星瞳术’、‘聚星指’、‘流云步’。”
“星瞳术,乃是运用星力淬炼双目,提升视力、动态捕捉能力,并能在一定程度上看破低级幻术、隐匿,以及观察他人星力大致属性与波动。修炼至高深处,甚至可拥有‘洞虚’、‘望气’之能。这是观察与预警的基础。”
“聚星指,将星力高度凝聚于指尖,形成具有极强穿透性与破坏力的指劲。看似简单,却对星力控制要求极高,是锻炼微操、应对突发状况或点破防御的实用技巧。与你自悟的‘碎星指’或有相通之处,可相互借鉴。”
“流云步,基础身法,注重灵动、变向与借力,适合复杂地形与小范围腾挪闪避。你已习得‘星光步’,二者侧重点不同,可结合运用,取长补短。”
她讲解清晰,演示精准。每一门星术的星力运转路线、发力技巧、实战应用要点,都剖析得明明白白。林轩悟性本就不差,又有之前生死搏杀的经验和《星河帝经》打底,学起来极快。往往云夕月演示一两遍,讲解一番,他就能掌握要领,虽显生疏,但已能勉强施展。
尤其是“聚星指”与“流云步”,与他自创的“碎星指”、“星光步”相互印证启发,让他对力量凝聚与身法变幻有了更深的理解,隐隐有融合创新的趋势。
云夕月看在眼里,心中讶异更甚。她本以为林轩就算天赋不错,要掌握这三门基础星术也需数日苦功,没想到仅仅一个下午,就已初窥门径,甚至能举一反三。此子的悟性与战斗天赋,实在有些惊人。
“好了,今日便到此为止。贪多嚼不烂,你回去后好生练习,尤其要注意星力运转的细节,务必做到精准、稳定。”云夕月叫停练习,语气严肃,“星术修炼,根基为重,切忌急躁冒进,留下隐患。”
“是,多谢……夕月指点。”林轩从善如流,改了称呼。
云夕月微微一顿,似乎不太适应,但并未反对,只是点了点头,继续道:“除了星术,有些规矩你必须牢记。在外,不得轻易泄露别院位置与观星阁内部信息。与同门相处,当守望相助,但亦需保持分寸。执行任务或外出,需量力而行,以保全自身、完成任务为首要。若遇星流教团等邪道势力,可视情况决定是否出手,但需以传递情报、破坏其阴谋为首,切忌鲁莽硬拼,尤其是对方实力远超于你时。”
她顿了顿,看着林轩:“另外,关于你身怀星钥碎片之事,在别院内,莫师叔与我知晓即可,切勿再对他人提起。日常修炼,也尽量莫要轻易动用碎片之力,以免引来不必要的关注或猜测。”
林轩郑重点头:“我明白。”
“嗯。”云夕月似乎完成了今日的“教导”任务,神情稍微放松,“你既已安顿,也开始修炼,日后可按自身节奏安排。若有修行疑难,可随时来问我。若有任务,会有人通知你。若无他事,便回去吧。”
林轩再次道谢,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一事,犹豫了一下,问道:“夕月,不知莫师叔……在别院中,通常居于何处?我想……若有机会,或许该向前辈请教一些修行上的困惑。”他说的困惑,自然包括《星河帝经》和星钥碎片更深层次的疑问。
云夕月看了他一眼,道:“莫师叔居于别院最深处的‘观星台’,那里是阵法核心,也是别院星力最浓郁之处。不过师叔喜静,若非召唤或紧急事务,寻常弟子不得擅入。你若真有要事求教,可先告知于我,或摇动你院中铜铃,向值守弟子禀明,看师叔是否有暇接见。”
“原来如此,多谢告知。”林轩心中有数,行礼告退。
回到“听竹轩”,已是傍晚。林轩简单用了些灵食,便回到房中,继续揣摩今日所学,并尝试将“星瞳术”、“聚星指”、“流云步”与自身原有的技巧融合。修炼之中,时间飞逝。
如此,又过了数日。林轩的生活变得规律而充实。白日修炼、研读典籍、练习星术,夜晚则与星钥碎片沟通,参悟《星河帝经》。他的修为在稳步提升,对星辰之力的理解与运用也日益精熟。别院宁静的氛围,让他紧绷了多年的心神得到了难得的放松与滋养。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这一日,林轩正在院中练习融合了“流云步”与“星光步”精髓的新身法,身形在方寸之地腾挪变幻,留下一道道模糊的残影,对力量的控制越发精妙。忽然,他心中一动,体内星盘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悸动,并非预警,而是一种奇异的共鸣感,仿佛有什么与他气息相近的东西,在别院之外不远处被引动了。
与此同时,他怀中的星钥碎片,也轻轻震颤了一下,散发出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指引之意,方向赫然是别院东北方的山林!
“这是……碎片感应?难道附近有与星钥相关的东西?还是……陷阱?”林轩立刻停下身形,警惕心起。经历了太多生死危机,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矿奴。
他迅速运转“星瞳术”,双目泛起一层极淡的银辉,向东北方望去。视线穿过竹林与雾气,只能看到莽莽苍山,并无异样。但星钥碎片的指引感却并未消失,反而随着他注意力的集中,变得清晰了一分。
“要去看看吗?”林轩心中犹豫。莫师叔和云夕月都叮嘱过,不要轻易离开别院,更不要泄露星钥碎片的存在。但这次感应来自碎片自身,似乎非比寻常。而且,这悸动并非充满恶意,更像是一种……同源呼唤?
他想起莫师叔说过,九曜星钥碎片散落各地,难道这附近就有另一块?或者,是其他与星钥相关的事物?
踌躇片刻,林轩做出决定。他先回到房中,将重要的物品(包括得自星瀑秘库的丹药、矿石、骨灰等)收入储物戒指,只留下日常用品和那柄已有些破损的精钢长刀。然后,他换上一身利于行动的深色便服,悄然离开了“听竹轩”。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凭借这几日对别院阵法的初步了解和新学的“流云步”,巧妙地避开了几处可能有弟子活动或阵法监测较强的区域,从一处相对偏僻的角落,穿过了那层淡淡的银色光晕,离开了竹溪别院的范围。
一出别院,那股指引感更加强烈了。星钥碎片在他怀中微微发烫,仿佛在催促他前行。
林轩收敛气息,将“星力敛息术”催动到极致,同时运转“星瞳术”警惕四周,施展身法,如同一道青烟,向着东北方的山林潜行而去。
山路崎岖,古木参天。越往东北,人迹越罕至。林轩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星力似乎变得紊乱了一些,不再像别院内那般平和稳定,隐隐夹杂着一些暴烈、锋锐的气息。
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翻过两座山梁,前方出现一片焦黑的山谷。谷中草木凋零,岩石裸露,许多地方呈现琉璃化的光泽,仿佛被极高的温度灼烧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与臭氧气味,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雷霆余威!
“这里是……雷击之地?”林轩心中一动。难道碎片感应的,是这里的雷霆之力?与他自身的雷霆属性有关?
他小心翼翼地进入山谷。谷地中央,有一个直径约十丈的深坑,坑内一片焦土,中心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发光。
林轩靠近深坑边缘,凝目望去。只见坑底,斜插着一截焦黑的、隐约呈现金属光泽的断刃,只有尺许长,不知是何材质,表面布满了裂痕。那微光正是从这截断刃上散发出来的,是一种暗沉内敛的、偶尔跳跃过一丝电芒的乌光。
而让林轩心跳加速的是,怀中的星钥碎片,此刻传来的共鸣与渴望,强烈到了顶点!几乎要自行飞出去!
“这断刃……与星钥有关?”林轩强压住激动,没有贸然下去。他先以“星瞳术”仔细观察四周,又以灵觉细细感知,确认除了那股残留的雷霆之力和断刃本身微弱的能量波动,并无其他危险气息,也没有埋伏的迹象。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下深坑,来到那截断刃前。
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这断刃的不凡。虽然残破焦黑,但其材质显然极其特殊,非金非石,沉重异常,残留着一股历经雷劫而不毁的坚韧意志。刃身上隐约可见一些极其古老、已大半磨灭的纹路,那些纹路给他一种熟悉感——与星钥碎片上的某些纹路,以及《星河帝经》中记载的部分古星纹,有几分神似!
更重要的是,当他靠近时,丹田内的星盘旋转骤然加快,那丝雷霆之力更是活跃起来,与断刃上残留的雷霆气息隐隐呼应。而星钥碎片散发的光芒,也笼罩了断刃。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截沉寂不知多少岁月的焦黑断刃,骤然乌光大盛!一股狂暴、霸道、充满毁灭气息的雷霆意志,如同沉睡的凶兽骤然苏醒,顺着星钥碎片建立的联系,猛地冲向林轩的脑海!
“轰——!”
林轩只觉眼前一黑,仿佛有无穷无尽的雷霆在脑海中炸开!一幅幅破碎、模糊、却充满悲壮与不屈的画面,强行涌入他的意识!
他看到了一柄横贯星空的、缠绕着灭世雷霆的巨刃,与一道散发着无尽吞噬与死寂之力的黑暗漩涡猛烈对撞!星空崩碎,星辰湮灭!巨刃崩断,碎片带着最后的不灭雷光,散落向无尽虚空……而在那黑暗漩涡深处,隐约可见一个被重重锁链禁锢、却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气息的模糊巨影……
画面一闪而逝,但那柄雷霆巨刃的绝世锋芒,与黑暗漩涡的恐怖吞噬,却深深烙印在林轩灵魂深处,让他浑身战栗,冷汗瞬间湿透衣背。
“这断刃……是那柄雷霆巨刃的碎片?它曾经……对抗过‘饿鬼道’那样的禁忌存在?甚至……可能是被其崩断的?”林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星钥碎片对这断刃碎片的强烈共鸣,是因为它们都曾参与对抗那些禁忌?还是因为……它们本就同源?
他强忍着神魂的震荡,伸出手,尝试去触碰那截乌光流转的断刃。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断刃的刹那——
“嗡!”
他怀中星钥碎片紫金色光芒猛然爆发,与断刃乌光交融!断刃轻轻一震,竟自行从焦土中飞起,化作一道乌光,“嗖”地一声,没入了林轩的左手掌心!
“啊!”林轩痛呼一声,只觉得掌心如同被烙铁烫过,一股灼热刺痛传来,随即是酥麻的电流感传遍整条左臂。他低头看去,只见左手掌心,多了一个寸许长、形如残刃、呈暗紫色、边缘有细微电芒跳跃的奇异印记!
印记形成的瞬间,一股信息流涌入脑海:
“雷殛刃·残片(未命名),原为上古雷罚圣器‘都天神雷戟’之刃尖残片,曾历万雷淬炼,诛邪破妄,内含一丝不灭雷罚真意。因本源重创,灵性沉寂,需以精纯雷霆星力与星辰本源温养,方可逐步复苏……”
与此同时,林轩感觉自己的左臂,似乎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以及对雷霆之力的掌控力,隐隐提升了一截。丹田星盘内,那丝雷霆本源似乎也壮大、凝实了一丝,颜色从淡银向更深邃的紫色转化。
“雷殛刃残片……都天神雷戟……”林轩抚摸着掌心微热的印记,心中震撼莫名。没想到这次冒险出来,竟有如此奇遇!这残片虽已沉寂,但能与星钥碎片共鸣,并主动认主(或者说被星钥吸引、绑定),显然不是凡物。其蕴含的“雷罚真意”与破碎记忆,对他领悟雷霆之力,甚至未来对抗星流教团那等阴邪势力,或许有难以估量的价值。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获得残片的震惊与喜悦中时,一股阴冷、滑腻、充满恶意的窥视感,如同毒蛇的信子,悄然缠上了他的后颈!
“啧啧啧……运气真不错啊,小子。”一个沙哑难听、仿佛铁片摩擦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的焦黑山谷中响起,“不仅身怀星钥碎片,居然还能引动这深埋地底的‘雷殛残片’认主……看来,‘影’大人说得没错,你身上的秘密,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
林轩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体内星力瞬间提起,长刀出鞘,横在身前!
只见山谷入口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三道如同幽灵般的身影。
为首者,赫然是之前曾在矿场棚屋出现、后被云夕月击伤的灰衣人——“影”!他依旧笼罩在宽大的灰袍中,气息比之前更加晦涩阴冷,虽然似乎伤势未愈,但给林轩的压迫感,却比毒蛟婆婆更甚!他露出的下半张脸,嘴角挂着一丝残忍而玩味的笑意。
在他身后,站着两名打扮怪异的黑袍人。一人身形佝偻,手持一根白骨法杖,杖顶镶嵌着一颗不断蠕动的惨绿色眼球;另一人则异常高大魁梧,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扭曲的黑色刺青,双目赤红,散发着狂暴的气息。两人气息皆是不弱,至少是星徒六重!
“为了找你,还有这块可能存在的‘雷殛残片’,我们可是在此地潜伏、搜寻了好几日……”影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本以为要费些功夫,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还帮我们找到了残片……真是,令人惊喜啊。”
他幽深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林轩,尤其是他刚刚浮现残片印记的左手掌心。
“现在,把星钥碎片,还有你刚得到的残片,以及你这条命……都交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