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更新时间:2025-12-31 05:44:00

第一章 青铜惊雷·尸山醒

实验室的荧光灯管在头顶发出细微的嗡鸣,惨白的光晕笼罩着工作台。林凡戴着3.5倍放大镜,镊子尖在青铜残片的锈蚀上游走,动作轻得像在拆除炸弹的引线。编号"天机枢-07"的文物是上周送来的,据说出自某诸侯王陵的陪葬坑。器物呈圆盘状,直径约十五厘米,中央有凸起,表面布满他从未见过的复杂纹络——既非云雷也非蟠螭,反倒像某种精密机械图纸转化成的装饰语言。

"还不收工?"导师在门口探了个头,"快十二点了。"

"马上。"林凡头也不抬,"把这个节点的清锈做完。"

"痴迷是好事,别熬坏了。"脚步声在走廊渐远,实验室重归死寂。

痴迷是真。作为机械工程专业的大三学生,他本该在隔壁楼做齿轮应力测试,却总溜到历史系的修复室。孤儿院的成长经历让他没学会别的,只学会在图书馆里那些讲古代机械的书中找慰藉——记里鼓车、指南车、张衡的地动仪……那些穿越千年的智慧像火种,点燃了他对机械最原始的迷恋。

而眼前这件"天机枢",有种说不清的魔力。纹络在放大镜下呈现的几何规律,让学过现代工程制图的林凡感到诡异的熟悉。边缘七个凹陷点,仿佛在等待什么嵌入。更蹊跷的是,经碳十四测定,它确属西汉早期,但表面的防锈处理技术,却远超那个时代应有水平。

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23:47。

林凡直起身,揉着僵硬的脖颈。窗外夜色如墨,校园只剩路灯还亮着。该走了。他小心翼翼地将青铜器放回软垫,开始收拾工具。

就在拔掉工作台电源插头的瞬间——刺啦!

一道蓝白色电弧毫无征兆地从插座窜出,精准地击中青铜器边缘的某个凹陷点。紧接着,其余六个凹陷点同时亮起微光,纹络竟如活了般开始流动。

林凡僵在原地。后退半步时,他撞翻了身后的试剂架。一瓶未密封的乙醇溶液倾泻而下,在工作台漫开。

轰!

酒精遇电燃起,火舌瞬间包裹了青铜器。可器物非但未黑,反而光芒更盛。纹络的光从微蓝转为炽白,在实验室墙壁上投射出扭曲的影像——那是战场的幻象:奔腾的战马、残破的旗帜、挥舞的戈矛,还有震耳欲聋的厮杀声……

"不可能……"他想喊,声音却卡在喉咙。视线开始旋转,实验室的白光、青铜器的炽光、火焰的橙光交织绞缠,最后化为一片刺目的纯白。

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看到的,是青铜器中央凸起处裂开一道细缝,里面有什么在脉动,像一颗青铜铸成的心脏。

最先恢复的是嗅觉。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钻进鼻腔——铁锈味、泥土的腥味,混着甜腻的腐臭。林凡剧烈咳嗽起来,每吸一次,那味道就加重一分。

他睁开眼。

天空是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得像要压到脸上。几缕阳光费力地穿透云隙,投下斑驳的光块。这不是实验室的天花板。

他想坐起,身上却压着沉重的东西。侧头看去,呼吸骤停。

一张青紫色的脸正对着他,眼睛圆睁,瞳孔已扩散成两个黑洞。这是个士兵,穿着破烂的皮甲,胸口有个碗口大的血洞,凝血已发黑。而压着林凡的,正是这具尸体。

"啊——!"他终于发出声音,连滚带爬地挣脱出来,瘫坐在一旁干呕。

这时他才看清周遭。

尸山。

目光所及,层层叠叠全是尸体。有穿褐色皮甲的,有穿黑色甲胄的,兵器散落一地:青铜剑断了半截,戈矛横七竖八,残破的旗帜陷在血泥里,依稀可辨"秦"与"楚"。

黑压压的鸦群在天空盘旋,等待着饕餮盛宴。

林凡的大脑一片空白。幻觉?梦境?可指尖触碰到的冰冷尸体,鼻腔里真实的恶臭,风吹过旷野的呜咽,都在尖叫着告诉他:这是真的。

"巨鹿……"他喃喃自语,想起穿越前最后看到的幻象里,一面残旗上写着"项羽"二字。巨鹿之战,公元前207年,项羽破釜沉舟大破秦军,是楚汉相争的转折点。

"我穿越了?而且是穿越到战场刚结束的时刻?"林凡强迫自己冷静。孤儿院的经历让他比同龄人更早学会面对残酷——尽管从未残酷到这种程度。

他低头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套了件破烂的褐色皮甲,里面是粗麻衣,沾满血污与泥土。腰间挂着轻飘飘的皮质水囊,右手握着柄有缺口的短剑,剑刃还算锋利。

得活下去。这是唯一的念头。

林凡挣扎着站起,腿还在发软。他迅速观察:战场在河滩旁的平地上,西面是稀疏的树林,东面有山丘。尸体多集中在河滩,说明主力在此交战。远处有烟柱升起,应该是军营。

正观察时,眼角瞥见一具尸体腰间有块木牌。凑近看,上面用篆书写着"楚·伍·陈胜"三个字,旁刻云纹。

"陈胜?"林凡皱眉,"不是那个起义的,应该是同名。"他犹豫片刻,摘下木牌塞进怀里。在这个时代,身份证明或许有用。

又在附近几具楚军尸体上翻找,得半块硬麦饼、一小袋盐、几枚青铜"半两钱"。全都收好。

准备离开时,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低头看,是一具面朝下的秦军士兵尸体。他本想绕开,却瞥见尸体右拳里露出一角青绿色。

费力掰开僵硬的手指。

半块玉玦。

玉质温润,即使在血污中也难掩不凡。半圆形,边缘有精致的镂空纹络,断口呈锯齿状,显然原本是完整一块。最奇特的是纹络——竟与他修复的那件"天机枢"青铜器上的图案,有七分相似!

林凡心跳加速。这不是巧合。穿越、玉玦、天机枢,必然有关联。

刚将玉玦握在掌心,远处传来脚步声,还伴着说话声。

"快!趁楚狗还没打扫战场,多扒几件好甲……"

"听说项羽军正往彭城去,咱这些溃兵被抓到,直接就是坑杀……"

"少废话,找值钱的!"

林凡浑身一紧,迅速趴回尸体堆中,用一具尸体半掩住自己,只留一条缝隙观察。

五个穿破烂黑色皮甲的人从树林方向走来,拎着刀边走边翻捡。看眼神就知道是秦军溃兵。

瘦高个忽然停住,指向林凡的方向:"那儿!那小子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

"看花眼了吧,全是死人。"

"不对!"瘦高个握紧刀,"我明明见有东西晃!"

五人缓缓围拢。

林凡手心冒汗。跑?腿还软着,一跑就暴露。不跑?装死等他们走近,结局也一样。

拼了。

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闪过大学体育课学的防身术。三对一没胜算,唯一的优势是对方以为这里只有尸体,毫无防备。

瘦高个最先靠近,用刀尖拨开林凡身上的那具尸体。

就是现在!

林凡暴起,短剑自下而上斜刺!他不懂剑术,但知道人体哪里最脆弱——咽喉。剑刃刺入瘦高个的脖子,温热的血喷了林凡一脸。

"呃……"瘦高个瞪大眼,刀落地,捂着脖子倒下。

"有活人!"另外四人愣了一瞬,随即怒吼扑来。

林凡拔剑,转身就跑。但没跑几步就脚下一滑——踩到了血泥。他摔倒在地,短剑脱手飞出。

一个满脸横肉的溃兵冲到面前,举刀就劈!

林凡就地一滚,刀锋擦着耳边砍进土里。他趁机抓住对方手腕,用全身重量下压,另一只手抓向眼睛。

"啊——!"溃兵惨叫松刀。

林凡抢过刀,毫不犹豫地横斩。刀刃砍进侧腹,卡在肋骨间。他来不及拔出,松开刀柄,捡回短剑。

剩下三人已围成三角阵。

"小子有点本事。"疤脸溃兵啐了一口,"但今天你得死在这儿。"

林凡背靠一具插着长戈的尸体,急促呼吸。三对一,毫无胜算。除非……

他眼角瞥见那杆长戈。戈是长兵器,近身缠斗反而笨拙。可若是投掷?

大学时他参加过标枪社团。

林凡猛地拔出长戈,重量比标枪沉,但长度合适。他后撤半步,身体后仰,用尽全身力气掷出!

长戈划出一道弧线,最前面的溃兵想躲已来不及,戈尖贯穿大腿,将他钉在地上。

"我的腿——!"

惨叫声中,剩下两人明显犹豫了。林凡趁这机会,转身冲向河滩。那里尸体多,地形复杂,容易躲藏。

他跳过一个土坑,却被一具尸体的手臂绊倒,再次摔下。这次摔得极重,胸口撞在石头上,疼得眼前发黑。

脚步声从后追来,越来越近。

林凡挣扎爬起,忽然感觉怀里的玉玦微微发烫。

不是错觉,是真的在发热。

他下意识掏出玉玦,发现玉石表面竟泛起一层极淡的金色光晕。光晕如涟漪扩散,所过之处,周围的景象竟微微扭曲起来。

追来的两人也看到了异象,脚步顿住。

"那、那是什么……"

"妖、妖术?!"

林凡自己也惊呆了。可他立刻意识到这是机会——不管这是什么,先利用!

他握紧玉玦,高举过顶,用最大的声音吼道:"天帝赐我神兵!尔等还不退散!"

玉玦光芒更盛,虽弱,但在阴沉的天空下格外显眼。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这个时代的人,对无法理解的现象,第一反应便是鬼神。

"走、走!"两人转身就跑,连同伴都不顾了。

林凡等他们跑得不见踪影,才瘫坐在地,大口喘气。玉玦光芒渐消,恢复成普通的青绿色。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半块玉玦,心脏狂跳。

这到底是什么?为何会对他的动作产生反应?它和天机枢有何关联?穿越又和它有何关系?

无数问题在脑中翻腾。

天色已暗。风从河面吹来,湿冷刺骨。远处传来狼嚎,悠长瘆人。

林凡打了个寒颤。他得找个地方过夜,这片尸山绝不能待——夜里会有野兽,甚至可能还有搜刮战场的溃兵。

他收起玉玦,重新整理身上物件:短剑、水囊、麦饼、盐、钱币、陈胜木牌。又从一个秦军军官尸体上扒下件相对完好的皮甲换上,虽染血,至少保暖。

西面的树林太险,可能藏有溃兵。东面的山丘虽远,但或许能找到山洞遮蔽。

林凡决定往东。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河滩,每走几步就回头。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血色,尸体堆在光影中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仿佛随时会站起来。

走了约半个时辰,天色完全黑了。无月,只有几颗稀疏的星。他靠着一棵树休息,取出麦饼咬了一口,硬得差点崩掉牙。他小心地舔了点盐,就着水囊里最后一点水咽下。

太静了。除了风声,什么声音都没有。这种死寂比厮杀声更让人心慌。

又走了一段,前方出现一个模糊轮廓。是座破庙,半堵墙已塌,门板歪斜地挂着。

林凡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有遮蔽总比露天好。

他推开半掩的门,灰尘簌簌落下。庙里漆黑,神像残破不堪,看不清供奉的是谁。地上有干草和枯枝,似乎之前有人在此歇过脚。

检查一圈,确认无危险后,他在墙角坐下,背靠墙壁。疲惫如潮水涌来,可他不敢睡死,短剑就放在手边。

黑暗中,他摸索着怀里的玉玦。冰凉。

"天机枢……玉玦……穿越……"他低声自语,"中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若玉玦是"钥匙",那"锁"在何处?若找到另外半块,会发生什么?能回去吗?还是……

思绪纷乱,眼皮渐沉。

就在半梦半醒间,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不止一匹。

还有兵器碰撞的铿锵,和沉重的脚步声。

林凡瞬间清醒,握紧短剑,屏住呼吸。

脚步声在庙门外停住。一个粗重的声音响起:"里面有光?"

"看不清……但门是开的,可能有人。"

"进去瞧瞧。若是秦狗,直接砍了。"

门被彻底推开,一道人影背光而立,看不清脸,只能辨出高大魁梧的轮廓。

那人迈步进来,目光在庙内扫视。

然后,定格在林凡藏身的角落。

林凡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握剑的手微微发颤。

那人向前走了两步,忽然身子一晃,单膝跪地,发出一声闷哼。

借着门外微光,林凡看见他胸前有道极深的伤口,血已浸透半边衣甲。

重伤之人。

两人对视。空气凝固了。

终于,那人开口,声音沙哑:"小兄弟……有吃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