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涡骤然收紧。
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院中空气,将所有寒意、风雪、杀机一并压向沈照夜。
她甚至能听见自己魂火被压迫时发出的“噼啪”声,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灭。
——这不是人力能对抗的东西。
“照夜!”沈承远失声。
他想冲出来,却被沈老爷一把死死拽住:“别出去!你是想送死吗!”
门内一片惊乱。
门外,却只有沈照夜与将玄相对。
她没有退。
甚至在那股几乎要把人压跪下的气息中,她反而站直了些。
“好大的口气。”她冷冷道,“踩着我进去?你也配。”
将玄眸光一沉。
雪涡轰然一震,地上的青黑地面裂开几道细纹,像被什么巨力碾过。
“你很狂。”他说,“可惜,狂的人往往死得快。”
“那也得你有本事让我死。”沈照夜忽然抬手,从袖中摸出一枚暗金色的小钟。
钟身古旧,纹路繁复,表面有细微裂痕,却隐隐透着一股镇压万物的气息。
帝钟。
她指尖一弹。
“嗡——”
钟声不大,却像一根看不见的针,瞬间刺破雪涡,直直扎进将玄的神魂。
将玄身体猛地一僵。
他周身旋转的雪涡明显一滞,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
“镇魂钟?”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你竟有这种东西。”
“你认识就好。”沈照夜冷笑,“省得死得不明不白。”
她不等他反应,手腕一翻,钟声再起。
“嗡!”
“嗡!”
连续两声,魂波一层叠一层,如涟漪般扩散,将玄周身的雪涡被硬生生震散了大半。
雪末哗啦啦落下,院中风势骤减。
沈承远等人在门内看得目瞪口呆。
刚才那几乎要掀翻整个院子的风雪,竟被她一只小钟给压了下去。
“有意思。”将玄稳住身形,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像是在平复被震荡的灵识。
他看向沈照夜的目光,不再只是猎物的审视,而多了几分真正的忌惮。
“一个残魂,还能催动镇魂器。”他说,“你比我想的难啃。”
沈照夜心里却没有半分轻松。
刚才那两下,看似占了上风,实则她自己也不好受。
魂火被强行调动,灵台像被撕开了一角,疼得她眼前发黑,喉咙里泛起血腥味。
但她不能露。
一露,就是死。
“难啃你也得啃。”她讥讽,“不然你就等着散干净。”
将玄低低笑了一声。
“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他缓缓抬起双手。
随着这个动作,他斗篷下的身影开始变化。
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咔”声,肩背猛地隆起,斗篷被撑开,一道道银白色的纹路迅速爬满他的手臂和脖颈,像兽纹刺青活了过来。
他的眼睛在一瞬间彻底变了。
瞳孔收缩成一条竖线,金光流转。
一股远比刚才更凶悍的气息轰然爆开。
“既然不肯给路,”将玄的声音低了几分,却带着压不住的野性,“那我就先撕了你,再慢慢占这副壳。”
话音未落,他脚下一踏。
雪地瞬间炸开。
人影如同离弦之箭,直扑沈照夜!
太快了。
快到沈照夜几乎来不及思考,只凭本能横钟一挡。
“铛——!”
钟声与撞击声同时炸开。
她整个人被这一下撞得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门框上,喉头一甜,一口血险些喷出来。
木门“砰”地一声巨响,震得门内的人心都跟着一颤。
“照夜!”沈承远再也忍不住。
“别出来!”沈照夜嘶声喊了一句,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踉跄着站稳。
将玄落在几步之外,脚下雪地被踏出一个深坑。
他甩了甩手,眉头微皱。
“这钟,还真硬。”
沈照夜喘着气,魂火狂跳,眼前阵阵发黑。
她知道,硬拼,她必输。
她现在这具身体,本就不适合正面斗这种东西。
要赢,只能赌。
“将玄。”她忽然开口。
将玄眯眼看她:“怎么?想求饶?”
“我在想。”沈照夜缓缓站直,抬眼直视他,“你这么急着找壳,是不是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将玄的眸光微不可察地一缩。
沈照夜捕捉到了这一点,心里顿时有了数。
“你刚才说,‘快散了’。”她继续道,“说明你的灵识已经不稳。再跟我硬耗,你未必撑得过我。”
将玄冷笑:“你觉得我会信你?”
“你可以不信。”沈照夜摊了摊手,“那你现在再试试,能不能一击杀了我。”
她说这话时,指尖却悄然在袖中掐了一道诀。
那是她最不想用的一道。
——燃魂。
以魂火为引,短时间内强行拔高灵识,代价是事后魂损加重,甚至可能直接缺一魄。
她本就魂不全。
再烧一次,后果不堪设想。
但此刻,她没得选。
将玄盯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
她脸色惨白,气息虚浮,明显已经受伤。
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亮得像是真的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将玄心头第一次生出了一丝犹豫。
——这女人,是真的敢拉着他一起死。
“你要怎样?”他沉声问。
沈照夜嘴角微微勾起。
“很简单。”她道,“你要壳,我要命。”
“硬抢,咱俩一起完。”
“合作——”
她顿了顿,眼神锋利如刀。
“你活,我也活。”
雪风渐歇。
两人隔着雪地对视,谁都没再动。
门内的人屏住呼吸,看着这对峙的一幕,连心跳都放轻了。
将玄沉默了良久。
久到沈照夜都开始怀疑,他会不会突然翻脸。
终于,他缓缓收敛了周身翻涌的气息,银白纹路渐渐隐没,兽瞳也恢复了人眼模样。
“你倒是第一个敢跟我谈条件的人类。”他说。
“那你也是第一个敢来抢我命的。”沈照夜冷声回敬。
将玄看着她,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行。”
“说说看,你想怎么个合作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