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斯的指尖在控制面板上悬停了三秒，全息投影里的泽塔星像颗蒙尘的琥珀，橙红色大气层下，连绵的矿坑如同丑陋的疤痕。他已经在“哨兵”空间站待了七百三十个标准日，循环播放的白噪音是唯一能证明时间仍在流动的东西——直到刚才，生命监测仪突然跳出一道刺目的红色波纹。
“异常生命信号，坐标北纬47.2，西经119.8。”机械音毫无波澜地播报，“生命体征指数7%，持续下降。”
凯斯调大倍率，画面瞬间拉近。龟裂的赭石地面上，一个蜷缩的身影正在微弱抽搐。那是个年轻的泽塔星土著，裸露的胳膊上布满结痂的划痕，破旧的麻布裤子沾满暗红色污渍——凯斯认得那种痕迹，是矿坑里特有的铁锰化合物。
数据库自动弹出身份标签：石岩，23标准岁，三级矿奴，所属“赤脊矿区”。三天前的矿区坍塌事故中被标记为“失踪”，按规定已列入死亡名单。
但他没死。这个本该被埋在数百米深岩层下的生命，此刻正躺在一片荒芜的戈壁上，胸口微弱的起伏像风中残烛。更异常的是，他身下的地面正泛起极淡的蓝色荧光——那是微型虫洞形成的空间涟漪。
“检测到稳定空间窗口，直径0.3米，能量强度3.7，预计持续时间5分12秒。”控制台突然亮起黄灯，这是三个月来第一次非例行警报，“传送装置剩余能量：11%，单次传输上限2.5公斤。下次窗口预测：10.4标准年后。”
凯斯的呼吸顿了半拍。
传送装置是“哨兵”空间站的遗留系统，比他的任职时间早得多。操作规程第7条用加粗的红色字体写着：任何情况下不得对观测文明进行技术或物质干预，违反者将面临最高等级的纪律处分。
他盯着屏幕里石岩干裂的嘴唇，那上面甚至结着暗褐色的血痂。戈壁的风速正在加快，卷起的沙砾打在石岩背上，他却连蜷缩得更紧些的力气都没有。生命指数已经跌到5%，按照这个速度，最多还有十分钟，这个顽强逃出死亡陷阱的矿奴，终究还是会被荒漠吞噬。
“观测日志：赤脊矿区事故幸存者石岩，于自然环境中因脱水、失血死亡。”凯斯的手指放在记录键上，指尖却有些发凉。
他想起上周整理矿区档案时看到的画面：石岩在一次矿难救援中，把最后一壶水塞给了一个更小的孩子，自己却被监工用电击棍打倒在地。监控录像里，他趴在地上咳着血，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个孩子逃走的方向，亮得惊人。
那是对“活着”的渴望，是凯斯在冰冷的空间站里永远无法体会的东西。
“能量倒计时：4分30秒。”
传送装置的指示灯开始闪烁，像在催促一个必须被做出的决定。凯斯猛地转身，冲向储藏室。那里有应急医疗包，高浓缩营养剂，甚至还有一把用来切割设备的高频匕首——都是他的个人物品，不属于“技术干预”的范畴。
但他只能选一样。传送上限2.5公斤，医疗包就重3公斤。
“3分15秒。”
凯斯的目光扫过货架，最终落在角落的军用水壶上。那是他刚任职时带上来的，容量1升，材质是轻便的钛合金。他抓起水壶冲向饮水器，接满水后又塞进两管高浓缩营养膏——那是宇航员在紧急情况下使用的，体积小，热量足，正好能塞进壶盖夹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