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
音响里的古典乐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刺耳的电流声,随后,陈默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声音依然温润如玉,透着一股学者特有的斯文和理性,仿佛他不是在进行一场残酷的处刑,而是在做一场严谨的学术报告。
“张大律师,我看你在挣扎。”
“是不是觉得那条舌头太多余了?是不是觉得它挡住了你呼吸的路?”
卫生间内,张大伟已经把自己抓得满脸是血。
他跪在地上,背靠着那面巨大的镜子,眼球因为极度充血而变成了骇人的血红色。他的双手死死扣住自己的下颚,因为用力过猛,指甲甚至刺穿了脸颊的皮肤。
“呜——!呜呜——!!”
他拼命地想要把嘴里的那团异物吐出来。
但是做不到。
那条原本柔软、灵活的舌头,此刻已经肿胀到了原来的五倍大,像是一块发霉变质的死肉,死死地嵌在他的口腔里。
更可怕的是,那些黑色的菌毛。
它们不仅仅是在表面生长。它们像是无数根细小的钢针,深深扎进了他的牙床,扎进了他的上颚,甚至顺着咽喉壁,向着更深处的食道和气管扎根。
这种感觉,就像是嘴里含着一只正在疯狂膨胀的刺猬。
“三个月前,在法庭上。”
陈默的声音不急不缓,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砸在张大伟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你指着我妻子,说她是‘贪得无厌的疯子’。”
“你指着我女儿的尸检报告,说那是‘正常的医疗损耗’。”
“那时候,你的舌头多灵活啊。上下嘴唇一碰,黑的就变成了白的,杀人就变成了救人。”
“我当时就在想,这么厉害的一条舌头,如果不拿来做个标本,实在是太可惜了。”
“唔!!!”
张大伟在地上剧烈翻滚,他在听,他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悔恨?
不,那一刻他心里只有无尽的恐惧。
他想起了那天在警局,他蹲在地上拍陈默的脸,劝他拿着钱再生一个。
他想起了那天在法庭外,他看着陈默淋雨,自己坐在劳斯莱斯里嘲笑对方是“螳臂当车”。
原来,那只螳螂,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死神。
“张律师,别放弃啊。”
陈默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鼓励的意味,听起来却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虽然舌头肿了,但你的手还能动。”
“既然它堵住了你的气管,你为什么不把它……拔出来呢?”
“就像你当初,把良心从身体里拔出来一样。用力,狠一点,或许还能吸到一口气。”
这句话,像是恶魔的低语,瞬间击穿了张大伟最后的心理防线。
求生欲战胜了痛觉。
在这封闭的毒气室里,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张大伟做出了一个让门外所有保镖都终生难忘的举动。
他松开了掐着脖子的手。
他张大那已经被撑裂的嘴巴,伸出沾满鲜血的右手,把那五根手指,深深地探进了自己的口腔里。
他抓住了那条滑腻、肿胀、长满黑毛的舌头。
“唔——!!!”
一声沉闷至极的、混合着骨肉撕裂声的低吼,从他的胸腔里炸开。
他用力了。
他在拔自己的舌头。
“噗嗤……噗嗤……”
那是菌丝被强行扯断的声音,那是舌根肌肉被拉扯的声音。
鲜血如泉涌般喷出,瞬间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
剧痛让他浑身痉挛,眼珠几乎要爆出眼眶,但他没有停。
因为缺氧,他的肺已经快要炸了。
只要拔出来……只要拔出来就能呼吸了!
门外。
透过那个破拆斧砸开的破洞,保镖队长和几个手下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是见过血的,也见过死人。
但他们从未见过一个人,为了活命,能对自己狠到这种地步。
那已经不是人了。
那是一头被逼疯的野兽。
“队、队长……我们要救他吗?”一个手下牙齿打颤。
“救个屁!”保镖队长脸色惨白,死死盯着那不断喷涌出的黑色孢子雾气,“你想变成那样吗?那是生化病毒!谁碰谁死!”
就在这时。
“嘣!”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张大伟的手猛地向后一扬。
一大块黑红色的、长满长毛的肉块,被他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那是他的半截舌头。
鲜血狂喷,溅满了面前的镜子。
“荷……荷……”
张大伟手里抓着那半截断舌,大口大口地想要吸气。
然而,让他绝望的是。
空气依然进不去。
因为那剩下的半截舌根,在受到创伤刺激后,体内的“黑毛舌菌”仿佛被激怒了,瞬间爆发出了百倍的生长速度!
黑色的菌丝像是一团膨胀的海绵,瞬间填满了刚才被扯出来的空隙,并且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延伸,直接堵死了会厌软骨,封死了气管的入口。
彻底封死。
一丝缝隙都没有留下。
张大伟手里的半截舌头掉在了地上。
他跪在那里,双手死死抓着洗手台的边缘,指甲在陶瓷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尖啸声。
他的脸从猪肝色变成了紫黑色,最后变成了死灰色。
他在镜子里,看着自己。
看着那个嘴里塞满了黑色“棉花”的怪物。
那团黑色的菌丝还在生长,最后竟然从他的嘴里溢了出来,在他的嘴唇外绽放开来,像是一朵盛开的、黑色的食人花。
这朵花,永远地堵住了他的嘴。
也堵住了他那些颠倒黑白的谎言。
“啪嗒。”
张大伟的手松开了。
他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像一滩烂泥一样,缓缓滑落,最后蜷缩在了满是污秽和血水的地板上。
直到死,他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那扇透着微光的门洞。
那里是生路。
但他走不过去。
音响里,那首《G弦上的咏叹调》刚好播放到了尾声,大提琴的最后一个低音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审判结束。”
陈默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冷漠,没有任何大仇得报的快感,只有一种按部就班的程序感。
“被告人:张大伟。”
“判决结果: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执行方式:闭嘴。”
滋滋——
电流声闪过,音响彻底沉寂。
而在云顶安全屋的地下二层。
保镖队长看着那一地狼藉,看着那个嘴里开着黑花的尸体,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完了……”
“这哪里是安全屋……”
“这他妈是坟墓啊……”
他颤抖着手,想要拿出对讲机汇报情况。
但就在这时,起居室里所有的电子屏幕,无论是墙上的大电视,还是控制台的显示屏,突然全部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原本的画面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的背景。
而在那漆黑之中,缓缓浮现出了一张暗红色的、仿佛是用鲜血书写的——
【死亡名单】。
名单上,前四个名字,已经被打上了触目惊心的红叉。
秦庚。
王强。
李彪。
张大伟。
而在这些名字的下方,第五个名字,正缓缓浮现出来,并逐渐放大,占据了整个屏幕。
那三个字是:
【赵 泰】
而在赵泰的名字下面,还有一行正在倒计时的小字:
【距离“过敏”爆发,还有 24 小时。】
这不是只给安全屋看的。
与此同时。
江海市市中心的时代广场、商业步行街、地铁站……所有只要连着网的户外大屏幕,在同一秒钟,全部黑屏。
紧接着,那张血淋淋的死亡名单,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这座拥有两千万人口的超级都市的脸上!
陈默没有躲藏。
他正站在城市的阴影里,向着所有的光亮,发起了最后的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