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餐厅一墙之隔的花园回廊下,一道修长的身影正静静地伫立在阴影里。
谢墨珩手里拿着一把园艺剪,原本是要修剪这边的爬山虎,却在听到“遗嘱”、“二十五岁”、“捧杀”这些字眼时,停下了动作。
早晨的阳光没能照进这片阴影,正如没能照进这个豪门的阴暗角落。
他微微侧头,听着墙内贺婉莹那冷静而残忍的谋划,听着孟知意从愤恨转为贪婪的笑声,还有孟骏那声默许的叹息。
呵。
谢墨珩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充满讽刺的弧度。
原来如此。
他还以为这只张牙舞爪的大小姐只是单纯的蠢,没想到,她是一只被圈养在悬崖边的羊。
周围全是等着吃她肉、喝她血的狼,她却还在那里耀武扬威,以为自己是这里的主人。
“捧杀……意外死亡……”
谢墨珩在心里咀嚼着这几个词,眼底却并没有多少同情,反而涌起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寒意。
这一幕,何其相似。
在真正的谢家,那些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不也是这样吗?
为了那把椅子,为了那些带血的筹码,亲情算什么?人命又算什么?
谢墨珩抬起头,看向二楼那个拉着窗帘的房间。
白筠。
那个昨晚在梦里哭着求他别杀她的女人。
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真正想杀她的,不是梦里的恶魔,而是楼下正吃着早餐、笑着叫她“筠筠”的家人们。
“真可怜啊,大小姐。”
谢墨珩低声呢喃,声音里听不出是怜悯还是嘲弄。
傍晚六点。
主宅二楼,白筠的衣帽间灯火通明。
她今天要去参加江辰的生日宴。
江辰是她铁杆盟友,也是她前世坠楼后为她收过尸的人。
所以这场宴会,她必须到,而且必须艳压全场。
她站在试衣镜前,赤着脚。
佣人们排成一排,捧着十几条裙子、几十件首饰,像献宝一样等她挑。
白筠指尖一抬。
“Van Cleef & Arpels 那套祖母绿。”
“再把珍意系列的钻石项链拿来。”
“鞋子要那双银色绑带Louboutin。”
她每说一件,佣人就捧上来一件。
祖母绿套装总重超过300克拉,主钻那颗35克拉的哥伦比亚祖母绿,绿得像是能滴出血。
钻石项链是卡地亚1933年为英国女王定制的古董级,中间那颗粉钻据说曾属于某位王妃。
她一件件往身上套,镜子里的人越来越耀眼,也越来越锋利。
最后,她选了一条红色的Giambattista Valli高定长裙,腰线勒到极致,裙摆层层铺展。
她站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贺婉莹带着孟知意走了进来。
“筠筠,在试衣服呢?”贺婉莹脸上挂着那副标准的慈母笑,“今晚要去参加宴会?打扮得这么漂亮。”
孟知意跟在母亲身后,一进门,视线就被展示柜里那一套新到的粉钻项链吸引住了。
那颗主钻足有十克拉,周围镶嵌着细碎的白钻,璀璨夺目。
她咽了咽口水,眼里的嫉妒几乎要藏不住。
这套首饰,听说价值八位数,是白筠那个死鬼老妈留下的嫁妆之一。
白筠从镜子里看到了孟知意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冷笑一声。
“哟,继母和姐姐来了?”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裙摆,连身都没起,“怎么,没见过这么大的钻石?要不要拿出来给你们摸摸?别把口水滴在玻璃上了,很难擦的。”
孟知意脸色一僵,刚要发作,就被贺婉莹一个眼神制止了。
“妹妹真会开玩笑。”孟知意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我是看妹妹这套首饰太漂亮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今晚是江辰哥的生日宴吧?姐姐打扮得这么隆重,肯定能艳压群芳。”
提到江辰,孟知意的心里更酸了。
江辰是军政世家的公子,圈子极高,平时根本不带她们这些暴发户或者底蕴不够的豪门玩。
只有白筠,仗着母亲那边的关系和从小跟江辰一起长大的情分,才能拿到那张烫金的邀请函。
而她孟知意,连门都进不去。
“那是自然。”
白筠挑了挑眉,拿起那条粉钻项链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这种场合,要是穿得寒酸了,丢的可不仅仅是我的脸,更是白家的脸。不像某些人……”
她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孟知意身上那件虽然也是名牌、但在高定面前显得有些小家子气的裙子。
“连入场券都没有,穿得再花枝招展也没人看。”
孟知意气得指甲都快把手心掐破了,但在母亲的眼神示意下,只能强忍着。
她只能在脑子里幻想,白筠死了以后,这些首饰戴在自己脖子上,该有多好看。
她要戴着它们,走进所有白筠进不去的地方,接受所有白筠接受不了的追捧。
贺婉莹倒是面不改色,反而笑着说:“筠筠说得对,你是白家的大小姐,代表着白家的门面,自然要用最好的。知意还小,以后有机会的。”
打发走了这对虚伪的母女,白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昨晚那个梦,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
其实,那是前世真实发生过的场景。
只是最后,谢墨珩没有把她推下去,而是在她耳边低语,让她活着。
他要和她慢慢玩,他要把从前的屈辱都讨回来。
“谢墨珩……”
白筠看着镜子里那张精致脆弱的脸,眼神逐渐变得清醒。
不行。
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梦是反的,现实里,她才是主人,他才是下人。
既然梦里被他欺负了,那就要在现实里讨回来。
“张妈!”
白筠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去,把谢墨珩给我叫来。告诉他,我今晚要带他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