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寝殿。
药香弥漫,景辞半靠在榻上,脸色尚可,似是病愈。
花娇娇娇柔婉转:
“殿下,今日感觉如何?娇娇又为您调整了药方,定能让您早日康复。”
景辞颔首,目光却越过她,落在后面进来的花浅夏身上,似有一瞬间,死寂的眼中一亮。
“浅夏,你来了。”
花浅夏福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听闻殿下好转,特来探望…”
话音未落,就被花娇娇挤在身前,挡了个严严实实。
“殿下,该喝药了。”
花娇娇端上药碗,黑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浓烈的苦味。
她用汤匙轻轻搅拌,然后舀起一勺,递到景辞唇边。
景辞张口喝了。
余光看花浅夏,她还在原地。
花浅夏又笨又丑,什么都不会,还是娇娇对他好。
花浅夏坐在下首,默不作声地观察。
她从前这样给景辞喂了三年的药,很熟悉他的病情。
确实,表面看起来,他的气色好了许多,呼吸也平稳了。但...
花娇娇的药方,根本不是治好了他,而是用一种虎狼之药强行压住了毒性,让表面症状好转。
内里只会愈发腐朽。
不超过三日,花娇娇就要完了…
见花娇娇和景辞情浓蜜意,花浅夏但觉无趣,打了招呼就要退下。
“浅夏,那天见你摘桃花,是要做桃花酥吗?”景辞忽道。
他见花浅夏一言不发,只当她在吃味。
他虽然讨厌争风吃醋的女人,但花浅夏为他使小脾气,他还是受用的。
无视旁边花娇娇僵硬的脸孔,花浅夏:
“是。”
闻言,景辞压着上扬的唇角。
往日里,花浅夏做了桃花酥,第一个都给他吃。如今她特地让自己看见,不就是也想送给自己?
估计过几日就要巴巴送来了。说实话,她的桃花酥的确是人间美味。
眼皮子浅的笨女人,果然都是这样,口是心非。
“你的簪子旧了。明日恰好珍宝阁有新品,你且回来,我带你去看看。”
本来想拒绝,一听到是珍宝阁,花浅夏把话憋了回去。
“不…好啊。”
该死,男人是贱男人,但银子是真金白银!不要白不要。
一件就价值连城呢,她转手就卖掉,几十年都不用赚钱了。
从前她热脸贴冷屁股,景辞不屑一顾,如今懒得理他,他反而献殷勤。
果然是个贱骨头!
二人说着话,花浅夏说一句,景辞说十句。
眼看自己被晾在一边,花娇娇表情越来越难看。
她咬牙切齿,心中妒火翻腾。
她忽然蹙起眉头,一手抚上小腹,娇呼一声:“哎呦...”
景辞果然收回目光,转向她:“怎么了?”
“孩子...孩子在踢娇娇。”花娇娇眼角含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许是知道父亲在跟前,想要亲近呢。”
她拉起景辞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微隆的腹部:“殿下摸摸看,是不是在动?”
“是。”景辞面上浮现少见的柔和。
“是啊,定是个健壮的小皇子。”花娇娇趁机倚进景辞怀中撒娇,挑衅地瞥了花浅夏一眼。
看看,还是她赢了。
花浅夏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搞笑。
现在花娇娇对外还是景湛的未婚妻呢。
等景湛回来,她早已经显怀。
可惜上辈子错过了。
这辈子她倒想凑热闹,看看这对狗男女要怎么对睿王解释这个孩子。
她福身:“若无其他吩咐,臣女先行告退。”
这次景辞没有再挽留。
花浅夏转身离开。
走出寝殿,春日阳光有些刺眼。
转过回廊,迎面撞见一行人。
为首的女子身着凤袍,头戴九尾凤钗,雍容华贵。
“臣女花浅夏,参见皇后娘娘。”花浅夏连忙跪下行礼。
皇后是景湛和景辞的生母。
皇后目光落在她身上,停顿片刻后竟亲自伸手将她扶起:“是花家长姑娘?起来吧。”
花浅夏有些意外。前世她与皇后并无太多交集。
这位六宫之主向来威严端肃,对她们这些臣女从不多加青眼。
“谢皇后娘娘。”
“是个好孩子。”皇后忽然笑了,转头对身旁的宫女道,“去把今早御膳房进上来的杏仁酪端一碗给花丫头。”
她又看向花浅夏:“陪本宫走走吧,说说话。”
“是。”
两人沿着宫道缓步而行,宫女太监们远远跟在后面。
“本宫听人说起过你。”皇后忽然开口。
花浅夏更加意外了。
“不说了,”像是察觉到多说了什么,皇后转了话题,“你的脸怎么了?”
“臣女的脸,是给太子殿下试药时不小心毁了的…”
花浅夏说这话,语气稀松平常,没指望皇后能信。
毕竟太子那个当事人都不信她说的话,一直认为是花娇娇试的药。
皇后闻言,脚步微微一顿。
目光落在花浅夏那双带着薄茧的手上。
那是长期捣药、握针留下的痕迹。
而花娇娇手那样娇嫩,哪里像是做过这些事情的样子。
“手伸出来。”皇后忽然道。
花浅夏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伸出手。
“这双手...”皇后轻轻抚过那些茧和疤,声音很轻,“不该是这样的。”
“辞儿对不住你。”皇后忽然说,她从腕上褪下一只玉镯。
那镯子通体莹白,水头极好,内侧刻着细小的凤纹。
“本宫虽在深宫,却不是瞎子聋子。谁真心,谁假意,本宫看得出来。”
她将玉镯轻轻套在花浅夏腕上。那镯子温润微凉,大小竟刚好合适。
“这...”花浅夏想要推拒。
“收着。”皇后按住她的手,“这镯子是本宫入宫时,太后所赐。戴了三十年了。”
“娘娘,这太贵重了,应该留给未来的太子妃。臣女受不起...”
“本宫说受得起,你就受得起。日后若有人欺负你,这镯子虽不能保你万事顺遂,但至少能让那些踩低捧高的人,多几分顾忌。”
花浅夏鼻尖微酸。
“谢娘娘厚爱。”
待花浅夏离去。
慈姑嬷嬷问:“娘娘,这镯子可是您想留给睿王妃的啊。怎么给了这丫头…”
皇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没看见辞儿和花娇娇那眉来眼去的模样吗?湛儿尸骨未寒,他俩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嬷嬷也垂了眼。
娘娘这是寒了心。
“若是睿王殿下还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