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期最近住在闺蜜家里。
结婚后她变得很自由,没有了许家的束缚,出行也不用保镖跟着。
反正江夜还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她可以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再回去。
黎漾从厨房里端着燕窝出来时,许问期抱着腿在沙发上发呆,她静静地看着窗外,神色寡淡到了极致。
下雨天的许问期就是这样的,最近天气不好,一场秋雨下了一个星期,又逢着十一月初。
黎漾放下碗,给她拿了张毯子,温声安慰:“这么多年了,也该走出来了。”
“这么多年……”许问期喃喃重复了一遍,“他走的时候是几岁?”
黎漾眼眶一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小七,谢逸舟不会想看见你变成这样的。”
她认识许问期的时间不长,只记得自己高中毕业那年在医院门口捡了一个被雨淋湿的漂亮女孩儿。
捡到家里之后,她整整一个星期都没开口。
第七天,十来个保镖冲进家门,说许家的七小姐走丢了,怀疑她涉嫌拐带。
她不知道许问期的身份如此高贵,连连解释了半天,但那个为首的老管家也不信。
在僵持不断的场面里,许问期开口说了一周以来的第一句话,她说:“是我找上她的,管家,别给她添麻烦,也别让我发脾气。”
管家沉默不语地让保镖从家里退开了。
临走前,许问期面无表情地跟她道谢,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黎漾。”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雨停了,我也该回去了,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我会让人把钱打到你的卡里。”
在这之后,她们有一年没见。
再见面,还是在医院门口,她去看病,许问期刚从心理治疗室里出来,茫然地坐在台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又一次带走了她,不过幸运的是,她的话比之前多了点,人也没有那么死气沉沉。
她们是从那时候成为朋友的。
在一个暴雨如注的天气,她知道了许问期讨厌下雨天的原因。
那夜打雷闪电,许问期睡在她旁边,梦里哭得泣不成声,把人叫醒后,她听她说了一夜的故事。
故事很长,有很多人相继离世。
……
江夜还的睡眠又变差了,在许问期离开半山庄园后的第二个晚上他就没有再睡过一个好觉。
那天在棋房说完那句话后,许问期便不再吭声了,胡乱地下着棋,满盘皆输时才站起来说:“我想要去找个朋友。”
他点头,然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回到半山庄园时天已经很黑了,今天的雨小了点,但大衣的衣角仍然沾了些雨珠。
他脱掉大衣,回到卧室洗漱打算睡觉。
然而两个小时过去,仍然没有睡意。
江夜还从床上起来,穿上衣服离开了半山庄园。
他喜静,鲜少会去酒吧会所这种闹腾的地方,今天是个意外。
闻序见到戴着墨镜的他,做了个夸张十足的表情,笑道:“你怎么来了,这个点,你不是应该在睡觉吗?”
他们俩是半路朋友,商场上认识的,不算特别熟,但说得上话。
“睡不着。”江夜还揉了揉眉心,在偌大的包厢里坐了下来。
闻序挑了下眉梢,示意边上的美人帮江夜还倒酒。
江夜还皱眉,抬手让美人留在原地,顿了一秒后又道:“出去。”
几个美人看了看闻序,只好陆陆续续离开。
包厢里静下来,闻序交叠着长腿坐下:“你一来就把我的美人都赶跑了。”
这是闻序改不掉的臭脾气,晚上非得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下才能睡着。
江夜还不答话,闻序又问:“心情不好?”
“倒也没有。”江夜还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没有结婚的打算。”闻序笑了笑,帮他倒了杯酒,“你不是结婚了吗,怎么,不如意,想离?”
江夜还摇头,随即靠在沙发里:“只是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闻序啧了一声,“你娶的可是许家小七,许家七小姐的那张脸谁看了不说一句漂亮?娶到这样一个美人,你就偷着乐吧。”
要不是有那张脸顶着,许问期也不会克死三任未婚夫后还能嫁人。
说实在的,江夜还对许问期的美貌没有多大的感觉。
他不是个看脸的人,对自己的太太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要求,只要能入眼,乖巧听话就行。
许问期是很乖,可她的乖总是让江夜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乖似乎不是她的本性,更像是她努力装出来的面具。
他无心探究她的过去,却又很好奇她为什么会是这个性格。
闻序打听了半天,最后也没有问出个一二三来,只能跟他玩拼酒,
江夜还的酒量是被江家叔伯灌出来的,十几岁的时候就千杯不醉了,闻序喝不过他,人到一半就认输了。
出来一趟,喝了点酒。
江夜还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带着一身酒味回到半山庄园时天已经亮了。
佣人说太太没有回来,他转头就去了公司。
……
十一月十三号,许问期从墓园出来时阴雨连绵。
她一个人,没打伞,全身湿透。
冷风冷雨侵袭着她单薄的身体,远处的枫山上被雨点捶打的红枫像血一样。
她仿佛又回到了谢逸舟在她面前咽气的那天。
许问期有些恍惚,拉紧了外套,只觉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墓园离半山庄园最近,这个点江夜还也不在,她打了个车回去。
佣人见到她,大吃了一惊,连忙帮她脱掉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扶着她回卧室洗澡,又叫来医生给她看病。
意识模糊不清时,耳边只有佣人着急不安的声音。
梦里笼罩着一层漆黑的雾气,许问期拨不开,也走不出去。
她觉得浑身都疼,脊背还被人轻轻拍着。
轻柔的力道再加上那股冷冽的草木香,许问期越发觉得熟悉。
她费劲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是半月不见的江夜还。
男人半靠着枕头,低垂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灰扑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
许问期张了张唇,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她试图爬起来时感觉浑身酸痛。
额头上贴了退烧贴,手背上还有输液贴。
江夜还把她轻轻抱坐在腿上,揭了她额上的退烧贴,摸了摸她的脸颊,顺势擦掉了她眼角的泪痕:“总算是退烧了,饿不饿,想吃点东西吗?”
昨夜反复高烧的许问期在梦里哭个不停,手蜷着,抓着他的衣襟,眼睛和鼻头都哭得红红的。
那模样落在江夜还眼中,就像一只在外受了欺负还不知道告状的小猫。
怪可怜的。
许问期茫然地盯着男人轮廓分明的脸,眨了下眼睛。
江夜还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江太太,又在哪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