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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她问。
沈郁合上箱子,“累了,想早点睡。”
他转身欲走,顾清莞却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逼视着他,语气强硬:“换衣服,这是任务。院领导都在,家属必须到场。”
沈郁看着她,恍惚间想起上辈子无数个这样的瞬间。她的命令永远是绝对的,他只有服从的份。
因为她是权威,她的时间金贵,她的社交重要。
所以他不该有喜怒,不该有自我,只能做一个得体的挂件。
他还想拒绝,可顾清莞已经不由分说地拽住他的胳膊,将那一身笔挺的西装塞进他怀里。
次日晚,文工团大礼堂。
台上演着《白毛女》,沈郁看着舞台,顾清莞在旁边借着微弱的光看病历摘要,两人并肩而坐,中间却隔着楚河汉界。
演出结束已经是深夜,顾清莞开车带沈郁回大院。路过一段正在施工的山路时,暴雨引发了泥石流。
巨石滚落,轰鸣声震耳欲聋,前方的路基瞬间塌陷!
“刹车!”沈郁大喊。
顾清莞猛打方向盘,车头狠狠撞上了护栏,整个车身悬空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后座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
是搭顺风车的林子轩,顾清莞带的最得意的门生,年轻,爱笑,嘴甜。
车身剧烈晃动,正在向下滑落!
沈郁被卡在副驾驶,安全带死死勒住胸口,窒息感让他眼前发黑。
混乱中,他看到驾驶座的顾清莞,第一反应不是解开他的安全带,而是发疯一样扑向后座!
那里坐着吓得面无人色的林子轩!
“子轩!手!护住手!”
顾清莞嘶吼着,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林子轩,尤其是他那双被誉为“外科未来”的手。
车身再次下坠,一块碎石砸破前挡风玻璃,直直朝着沈郁的太阳穴飞来。
沈郁本能地想躲,却动弹不得。
而顾清莞,正死死抱着林子轩,用背部抵挡着落下的碎石,自始至终,没有看副驾驶一眼。
鲜血顺着额头流下,糊住了眼睛。沈郁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顾清莞那张写满焦急与恐慌的脸。
那是对着别人的。
原来啊。
在她心里,那个实习生的手,比他的命重要一万倍!
再次醒来,是在急诊观察室。
头疼欲裂,像是被人用斧头劈开,沈郁睁开眼,入目是惨白的天花板,还有正在换药的护士长。
“小沈,你醒了?哎哟这一头血看着真吓人。顾主任说有个重病号需要紧急会诊,让你自己挂完水回去。医药费她从工资里扣了,早饭在桌上。”
沈郁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没说话。
他早就习惯了。
上辈子也是这样,他发烧,她在会诊;他摔断腿,她在开会;他母亲病危,她在领奖。
她的世界装着全人类的苦难,唯独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家。
“对了,”护士长压低声音,“刚才邮递员送来一封挂号信,是你的,我帮你收了。”
沈郁侧过头,看到床头柜上的牛皮纸信封。
那是西北边防团的调令确认函!
他的手有些颤抖。
上辈子,他画画极有天赋,美院的教授曾三顾茅庐想收他为徒。
可为了顾清莞一句“我不喜欢异地恋”,他放弃了进修,选择了留在这个大院做个闲职。
一废,就是一生。
如今,重活一次,调令来了。
只要再去团部盖个章,他就能走了!
眼泪砸在信封上,沈郁闭上眼,将信仔细塞进贴身口袋。
接下来的两天,他一个人在病房。
隔壁床的病友有媳妇嘘寒问暖,剥橘子喂水。沈郁默默看着,头上的纱布渗着血,心里却是空的。
出院那天,他去供销社买了去西北必需的物资:厚大衣、防风镜、干粮,还有一套崭新的写生画具。
路过医院食堂,他刚打好饭,就看见了顾清莞。
她正和林子轩坐在一起。
林子轩穿着白大褂,手上缠着薄薄的纱布,正一脸委屈地跟顾清莞说着什么。
“老师,我的手虽然没事,但这几天还是有点抖,那篇论文的数据我怕整理不好......”
“没事,我帮你弄。”顾清莞的声音难得温和,“你是要做一把刀的人,手绝不能有闪失。”
上辈子,林子轩这个名字像根刺,扎了沈郁一辈子。
喜欢顾清莞的人很多,但她对谁都冷若冰霜。唯独这个林子轩,借着“医学探讨”的名义,像条藤蔓一样缠着她。
“老师,这个术式我不懂......”
“老师,今晚值班我有点怕......”
他聪明地避开了一切暧昧,只谈工作。
顾清莞这种直女,最吃这套。
要是以前,沈郁肯定会冲上去质问,或者在一旁生闷气。
可现在,他只是端着饭盒,转身找了个角落坐下。
偏偏林子轩眼尖,看见了他。
“师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