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柠的书桌上多了本黑色日记本,封面没有任何图案,像她此刻的心情。第一页用黑色水笔写着“告别过去,重新开始”,下面是份密密麻麻的减肥计划:早上六点起床跑3公里,路线选了绕小区三圈的林荫道,避开平时和慕斯琰偶遇的便利店;中午100克鸡胸肉配水煮西兰花,不放盐只放半勺生抽,是她以前最讨厌的寡淡口味;晚上一小时瑜伽加半小时拉伸,视频选了难度最高的进阶课程。凌晨五点五十,手机闹钟响了,是首她以前最讨厌的进行曲——她故意设的,怕自己赖床时听到熟悉的歌会心软。她挣扎着坐起来,从衣柜最底层翻出件灰色运动服,是高中时的旧款,穿在身上依旧有些紧绷,腰腹的赘肉清晰可见。镜子里的自己脸颊圆乎乎的,眼神里带着刚睡醒的迷茫,她对着镜子攥了攥拳,默念“苏柠,加油”,声音不大,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
小区操场刚蒙蒙亮,晨练的老人已经占了大半场地,太极扇的声响和收音机里的评书交织在一起。苏柠踩着运动鞋,刚跑出去一百米就气喘吁吁,胸口像压着块石头。“这小姑娘这么胖还跑步,上次运动会跑八百米摔了三次呢”,身后两个大妈的议论声清晰地传过来,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她的脸瞬间红到耳根,脚步顿了顿——她们说的是高三运动会,她为了给慕斯琰加油报名了八百米,结果在最后一百米摔在跑道上,是慕斯琰冲过来把她扶起来,还帮她拍掉身上的草屑,说“没事,在我心里你就是第一”。
那是他们第一次肢体接触,他掌心的温度她记了很久。她咬着牙继续跑,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跑到第二圈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扶着树干干呕起来,眼泪混着汗水砸在跑道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阳光刚越过树梢,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像在嘲笑她的狼狈。
慕斯琰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开车绕到林家小区,车停在操场对面的树荫下,玻璃膜贴得很深,怕被苏柠发现。他看着苏柠在跑道上艰难地奔跑,脸色苍白得像纸,却在每次想放弃时都攥紧拳头,心里像被钝器砸着疼。他后备箱里放着矿泉水和毛巾,是他特意按她的习惯买的冰镇款,瓶盖已经提前拧松了半圈。有次他不小心按响了喇叭,苏柠看到他的车后,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转身就往反方向跑,跑得太急,在操场转角差点摔倒,扶住栏杆时还踉跄了一下。他的心跟着揪了一下,赶紧把车往后倒了倒,直到她看不见为止。他不知道,沈曼琪前一天偷偷找过苏柠,堵在小区门口说“斯琰哥家是做生意的,资产过亿,你就算减肥瘦成竹竿,也配不上他,别再缠着他了”,那些话像毒藤一样缠在苏柠心里,让她不敢再靠近他。
中午吃饭时,妈妈把红烧肉往她碗里夹,油光锃亮的肉块是她以前的最爱,每次慕斯琰来家里,妈妈都会特意多做一碗。苏柠下意识地躲开,“我不吃,我在减肥”,声音带着刻意的冷漠。妈妈叹了口气,把碗里的肉挑到自己碗里:“苏柠,你以前最爱吃我做的红烧肉,为了别人委屈自己不值得”。她没说话,把碗里的水煮菜往嘴里塞,寡淡的味道让她想起慕斯琰带她去吃的麻辣烫,他总记得她不吃香菜,还会帮她把鱼丸串成串,说“这样吃起来方便”。下午,她走进家附近的理发店,对理发师说“剪到齐耳,越短越好”。理发师拿着剪刀犹豫:“小姑娘,你长发挺好看的,剪短了可惜”。她看着镜子里的长发,想起高三时慕斯琰说“长发女生很温柔,我妈就留长发”,心里一阵刺痛:“剪吧,我不想再留了”。当黑色的发丝落在地上时,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齐耳短发显得干净利落,突然觉得陌生又轻松。
晚上做瑜伽时,苏柠铺好垫子坐在地上,打开手机里的教学视频。她的身体很僵硬,一个简单的下犬式都做不到位,膝盖磕在瑜伽垫上,青了一大块,疼得她倒抽冷气。她趴在垫子上,看着窗外的月亮,突然想起高三晚自习后,慕斯琰陪她在操场跑步的场景。那时候她跑不动,他就放慢脚步陪在她身边,说“慢慢来,我等你,跑够三圈请你喝橘子汽水”;他会在她累的时候,给她讲冷笑话,说“你笑起来的时候,跑不动也可爱”。可现在,那个说“我等你”的人,早就不等她了,甚至要和别人官宣。她撑起身子,重新调整姿势,双手抓住脚踝,哪怕韧带被拉伸得发疼,也咬牙坚持着,汗水滴在瑜伽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妈妈发来的消息:“门口保安室有你的牛奶和面包,说是匿名朋友送的”,她皱了皱眉,以为是妈妈怕她饿偷偷买的,没多想就回复“知道了”。
慕斯琰看着苏柠每天只吃水煮菜,担心她营养跟不上,会低血糖晕倒。他从家里拿了妈妈做的全麦面包——是苏柠以前说过好吃的那种,没有放糖,又买了她爱喝的原味牛奶,每天早上七点准时放在小区保安室,跟保安大叔说“麻烦转交给3栋的苏柠,就说是匿名朋友送的”。他特意在面包袋上用牙签小心翼翼地扎出小太阳的形状——那是她以前画在笔记本上的符号,他记得很清楚,想着也许她能认出来。苏柠收到后,看着面包袋上的小洞,以为是妈妈不小心扎的,没多想就吃了。她不知道,慕斯琰每天都会在保安室旁的树荫下等十分钟,直到看到她拿着面包走进单元楼,才放心离开。那些天的面包,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