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更新时间:2025-12-30 06:46:32

光和七年,四月初七。

太平里的第一茬野菜可以吃了。灰灰菜、马齿苋、荠菜,嫩生生的叶子摘下来,用盐水一焯,虽然还是苦,但总算有了点菜味。孩子们围在锅边眼巴巴地等,分到一小碗就蹲在地上,吃得像过节。

围墙又加高了三尺。赵三带着人从山里背来更多的石头,用黄泥掺着碎草夯实在原有的墙基上。墙头插满了削尖的竹刺,远远看去像只炸毛的刺猬。周大眼说这还不够,得做几个瞭望台,得囤积滚木礌石。

“滚木从哪来?”有人问。

“砍树。”周大眼答得干脆,“东边那片松林,又密又高,够用。”

“可那是山神爷的林子...”

“山神爷要是有灵,就该保佑我们这些快饿死的人。”

最终松林还是砍了。二十几个汉子干了三天,放倒三十多棵碗口粗的松树,削去枝叶,抬回营地。滚木堆在墙根下,像一具具巨人的骸骨。砍树时,林子里栖息的鸟惊飞满天,叽喳声凄厉,仿佛在抗议。

王伯带着妇人孩子们去捡松枝松果。松枝晒干了当柴,松果敲出里面的籽,虽然小,但炒熟了香,能当零嘴也能榨油。一个孩子在松针堆里发现一窝鸟蛋,五个,青白色的壳。他小心翼翼地捧回来,交给管伙食的妇人。妇人看着那窝蛋,又看看孩子渴望的眼神,最后敲开两个,掺进野菜汤里,剩下的三个让王伯收起来——“给最病弱的人补身子”。

太平里在艰难地、缓慢地恢复生机。但围墙外的消息,却一个比一个坏。

四月初十,第二批难民来了。这次不是三五十人,是黑压压一片,粗看有两三百。他们从东边山口涌出来,衣衫褴褛,脚步踉跄,很多人身上带伤。看见太平里的围墙和炊烟,像看见救命稻草,疯了似的冲过来。

赵三带人上墙,弓箭拉开,厉声喝止。人群在壕沟外停住,最前面的是个断了胳膊的中年汉子,他用剩下的那只手举起一个布包,布包展开,里面是一面残破的黄旗,上面绣着“岁在甲子”。

断臂汉子:(嘶声喊)太平道的兄弟!救救我们!颍川...颍川没了!

颍川没了。这四个字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我爬上瞭望台,看见下面那些绝望的脸——大多是青壮年,也有妇孺,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里除了饥饿,还有更深的东西:恐惧,以及恐惧之后的麻木。

你:颍川怎么了?

断臂汉子:皇甫嵩...皇甫嵩屠城!黄巾军败了,死的死,散的散!官军见人就杀,说是剿匪,其实是抢粮抢钱!我们这些逃出来的...后面还有追兵!

他身后的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回头张望,仿佛追兵就在眼前。

周大眼凑到我耳边:先生,不能全收。人太多,粮食不够,万一里面有官军的探子...

他说得对。太平里的存粮,加上吴掌柜送来的那些,也只够现有人口吃二十天。再添两三百张嘴,所有人都会饿死。

但下面那些眼睛...

你:(对下面喊)太平里规矩:有力出力,有粮分粮!愿意留下的,青壮修墙挖渠,妇人孩子做饭拾柴!不愿意的,我们可以分点野菜,你们继续往南走!

人群沉默片刻,然后爆发出杂乱的声音:

“我们有力气!”

“我愿意修墙!”

“给口吃的就行!”

最终,收留了一百二十人——都是青壮和带孩子的妇人。剩下的一百多,王伯带人分了仅有的野菜干,又指了条往南的小路。他们离开时,一步三回头,眼神里的绝望,像刀刻在我心里。

新来的人挤进已经饱和的营地。窝棚不够,就用树枝和破布临时搭。粮食立刻紧张起来,当晚的野菜粥稀得能照见人影。但没有人抱怨——新来的知道能活命已是恩赐,老住户则默默接受了这份“分享”。

夜里,我找断臂汉子了解情况。他叫陈胜——和秦末起义的那个陈胜同名。原是颍川的佃户,黄巾军打来时被裹挟进去,混了个小头目。颍川城破时,他带一队人突围,两百多人,最后只剩这三十几个。

陈胜:(用独臂比划)皇甫嵩那老贼...根本不留活口!投降的也杀,逃跑的也杀!说是“以绝后患”!我们躲在死人堆里才逃出来...

他说着说着,眼睛红了:张天师,二将军他...他可能死了。

我手一颤:张宝?

陈胜:城破那天,二将军带亲兵殿后,让我们先走。后来听说...亲兵全死了,二将军被俘,押往洛阳...路上就...

他没说完,但意思明了。张宝死了。那个在记忆里永远跟在我身后、性子急躁却最重情义的弟弟,死了。死在这个乱世,死在我这个“哥哥”缺席的战场上。

你:尸体呢?

陈胜:(摇头)不知道。官军把首级砍下来,挂在城门上示众...身体可能扔乱葬岗了。

我闭上眼睛。原主张角的记忆翻涌上来:张宝十岁那年淘气,爬树摔下来,额角磕了个口子,血流如注。他背着他跑了几里路找郎中,张宝在他背上哭:“哥,我会不会死?”他说:“不会,哥在呢。”

可这次,哥不在。

陈胜:(压低声音)天师,还有件事...官军在悬赏抓您。活的千金,死的五百。说您是“祸首”,要押回洛阳...车裂。

车裂。五马分尸。汉代最残酷的刑罚之一。

你: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陈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走了。屋里只剩我一人,油灯的火苗跳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晃动,像个不安的鬼魂。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这次没有警告,只有一行冰冷的字:

【历史关键节点完成:张宝死亡(原时间线:184年10月;现时间线:184年4月)】

【偏差率:112%】

【修正机制二次启动倒计时:15天】

十五天。半个月。

上一次修正用的是瘟疫。这次呢?天灾?兵祸?还是直接让太平里被“偶然”发现的官兵剿灭?

我吹灭油灯,在黑暗里坐了很久。手无意识地摸着怀里那个瓷瓶——左慈给的丹药还剩十一粒。每月一粒,能活十一个月。但也许,我活不到吃完的那天。

新来的人里有个郎中。

或者说,曾经是郎中。姓华,五十多岁,干瘦,背微驼,但眼睛很亮。他说他是沛国谯县人,祖上行医,黄巾军打来时逃难,一路行医换口饭吃。陈胜那队人里好几个伤号是他治的,虽然缺药,但伤口都没恶化。

华郎中:(给我把脉,眉头皱起)张先生...您这脉象,虚浮无力,似有早衰之兆。最近可曾受过重伤?或是...用过什么虎狼之药?

你:没有。只是累。

华郎中摇头:不像累。倒像...精气亏损过度。先生若信得过老朽,可否说说实情?

我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左慈施术的事。华郎中听完,沉默良久。

华郎中:左慈道长...老朽听说过。都说他有通天彻地之能,但施术的代价,也非寻常人能承受。十年阳寿...张先生,您可知道自己现在脉象像多大年纪?

你:多大?

华郎中:六十许。可看您面貌,不过四十出头。这是精元透支,五脏早衰啊。

难怪最近总觉得疲惫,骨头缝里发冷,多走几步路就喘。原来不是心理作用,是身体真的在加速衰老。

华郎中:左慈道长的丹药,治标不治本。老朽有个方子,或许能缓缓——用黄芪、当归、枸杞、红枣,再加点山参须子,每日煎服。虽然不能补回十年寿命,但能让您好受些。

你:这些药,太平里有吗?

华郎中:黄芪、当归山里应该有,老朽认得。枸杞、红枣...得去山外买。至于山参...可遇不可求。

我让他先找能找到的药。第二天,他带着几个年轻人进山,傍晚回来,背篓里果然有些黄芪和当归的根茎。虽然瘦小,但总比没有强。

药煎好了,很苦,但喝下去后,那股从骨髓里透出的寒意确实淡了些。华郎中又教了我一套呼吸吐纳的方法,说是能“固本培元”。我每天早晚练习,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至少让心静下来。

四月十五,月圆之夜。

太平里举行了第一次“分粮仪式”。说是仪式,其实就是把吴掌柜送来的粟米,按人头分成小份,每户领回去,自己决定怎么吃。王伯主持,赵三维持秩序,周大眼带人警戒围墙——这种时候,最怕内部生乱。

分粮很顺利。没有争抢,没有抱怨,领到粮食的人紧紧抱着布袋,像抱着命根子。一个妇人领完后,突然转身朝新屋方向跪下,磕了个头——那是我的住处。

王伯扶起她:别这样...张先生不喜欢人跪。

妇人:(流泪)可没有张先生,我们早就死了...

这话引起一片低低的附和。许多人转头看向我站的方向,眼神里有感激,有依赖,还有更沉重的东西——他们把活命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这让我脊背发凉。我不配。我只是个穿越者,一个冒牌货。我救他们,与其说是慈悲,不如说是愧疚——对原主张角的愧疚,对这个时代受苦者的愧疚,以及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

分完粮,王伯宣布另一件事:从明天起,太平里要选“里正”。不是官府任命的那种,是大家推选,负责日常事务,调解纠纷,分配工作。

王伯:老朽提议,选三个人。一个管生产,一个管防卫,一个管教化。大家觉得如何?

人群议论纷纷。最后推举结果:赵三管防卫,周大眼辅助;一个叫李婶的妇人管生产——她种地是把好手;王伯自己管教化,兼管账目和物资。

没人提我。不是忘了我,是他们觉得,我应该是“先生”,是定方向的人,不该被琐事缠身。

这更让我不安。他们把我抬得太高,高到一旦摔下来,会砸死所有人。

仪式结束后,我留下王伯、赵三、周大眼和李婶,在新屋里开了个小会。

你:围墙还得加固。另外,得找条退路。

赵三:退路?

你:万一...万一太平里守不住,我们得有个能藏身的地方。

周大眼点头:先生说得对。山里应该有山洞,够藏几百人的那种。明天我带人去找。

李婶:那地里的庄稼怎么办?眼看就要锄草了...

你:庄稼照常管。但粮食收获后,不要全放在营地。分几处藏起来,山洞里,地窖里,万一营地被攻破,我们还有口吃的。

王伯:(记录着)先生...您是不是预感要出事?

我沉默。不能说系统倒计时,不能说历史修正力。只能说:北边战事越来越紧,难保不会有溃兵或官军流窜到山里。太平里有粮有人的消息,迟早会传出去。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他们刚从死亡线上爬回来,太知道乱世的残酷。

赵三:那就干!明天开始,一半人种地,一半人修墙找山洞!轮着来!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王伯最后一个走,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王伯:先生,您别太累了。太平里...不能没有您。

你:太平里没有谁都能活。重要的是规矩,是人心。

王伯摇摇头,没再说什么,佝偻着背走了。

我独自坐在油灯下。桌上摊着太平里的地图——是这些日子我凭着记忆画的,标出了围墙、水渠、荒地、还有周边的山势。很粗糙,但足够用。

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最后停在一处山谷。那里地势险要,两面是峭壁,只有一个狭窄的入口。如果能找到通往那里的路...

窗外传来孩子的哭声,很快被母亲的哼歌声安抚。然后是守夜人交接的低语,柴火噼啪的轻响。

这是太平里的夜晚。脆弱,但真实。

我吹灭灯,躺下。月光从窗纸透进来,在地上投出方形的光斑。

十五天。

还有十五天。

四月二十,山洞找到了。

在太平里西南方向五里处,藏在一个瀑布后面。洞口被藤蔓遮得严严实实,拨开藤蔓进去,里面空间极大,能容纳五六百人。还有一条暗河,水很清,可以直接喝。周大眼说这是“天赐的藏身地”。

我们开始秘密往山洞转移物资。每天夜里,选几个可靠的人,背着小袋粮食、盐、还有那些珍贵的农具和药材,走小路送过去。路很难走,要爬陡坡,要过独木桥,但为了留条后路,再难也得走。

转移的第四天,出事了。

一个年轻汉子背粮时脚滑,从坡上滚下去,粮食撒了一地,人也摔断了腿。虽然赵三及时带人救回,但秘密可能泄露了——撒落的粮食,还有血迹,如果被外人看见...

周大眼:(检查伤口)腿保不住了。伤口太深,又在山林里沾了脏东西,已经开始烂了。

年轻汉子叫阿牛,才十九岁,是跟着陈胜从颍川逃出来的。他疼得脸色惨白,但咬着牙没哭,只是问:周叔...我以后是不是成废人了?

周大眼没回答,转头看我。所有人都看着我。

你:(对华郎中)能治吗?

华郎中:(摇头)除非截肢。但现在截,十死无生——没麻药,没止血药,伤口一开,血就止不住。

阿牛听见了。他闭上眼睛,很久,又睁开:那就不治了。先生,周叔,给我把刀。我...我自己了断,不拖累大家。

屋里一片死寂。王伯背过身去,肩膀耸动。赵三拳头攥得咯咯响。

你:(蹲到阿牛身边)你不会死。我们还有药,华郎中会想办法。

阿牛:(笑了,笑得很惨)先生,您别骗我了。我知道我活不成了...就一个请求:我娘在颍川,要是太平里以后有人路过...帮我带个话,就说阿牛没给她丢人...

他说完就晕过去了。高烧已经开始。

华郎中用尽所有办法:煮草药水清洗伤口,用烧红的刀烫腐肉,敷上能找到的所有止血草药。但伤口太深,感染已经扩散。到后半夜,阿牛开始说胡话,喊娘,喊颍川,喊那些死去的同伴。

天亮时,他死了。

死得很安静,像睡着了一样。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虽然被饥饿和苦难磨出了皱纹。

我们把阿牛埋在柳树下。这次有口薄棺——是用预备做瞭望台的木板临时改的。下葬时,陈胜带所有颍川来的汉子跪下,磕了三个头。

陈胜:(声音嘶哑)兄弟,走好。下辈子...别生在这乱世。

土一铲铲盖上去。柳絮飘下来,落在新坟上,像雪。

阿牛的死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所有人。乱世没有侥幸,每一次选择都可能送命。太平里不是世外桃源,只是悬崖边一块稍微平整的石头,风一吹,都可能掉下去。

转移物资的行动暂停了。周大眼带人把那条小路伪装起来,撒上枯叶,移来灌木。但我知道,如果真有追兵或溃兵仔细搜山,这些伪装不堪一击。

四月二十五,倒计时第十天。

太平里来了第三批难民。这次只有十几个人,但带来的消息更糟:皇甫嵩在清理颍川周边,凡是收留过黄巾军、或者疑似黄巾军据点的地方,一律焚毁,男女老少皆杀。

“他们管这叫‘犁庭扫穴’。”带头的老人说,“就像犁地一样,要把所有杂草连根铲除。”

老人还说,官军正在征集熟悉嵩山地形的向导,要进山“剿匪余孽”。

太平里暴露的风险,从可能变成了必然。

当天下午,我召集所有人到新屋前的空地。七百多人站得密密麻麻,鸦雀无声。

你:(站在石头上)大家可能都听说了。官军要进山。太平里...可能藏不住了。

人群一阵骚动,但没有惊呼,没有哭闹。他们经历了太多,连恐惧都变得麻木。

你:两条路。第一,现在解散,大家各奔东西,或许有人能活。第二,我们赌一把——全部撤进山洞,赌官军找不到我们,或者找到了也攻不进去。

沉默。然后赵三第一个喊:我选第二条!太平里是我们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凭什么让!

周大眼:对!好不容易有口饭吃,有地方睡,谁要毁,我跟谁拼命!

陈胜:颍川的兄弟都选第二条!我们已经逃过一次了,不想再逃了!

声音此起彼伏,最后汇成一片:留下!守住太平里!

我看见那些熟悉的面孔:王伯,李婶,华郎中,还有那些我教过的孩子,那些我曾经治好的病人。他们的眼神里有恐惧,但更多是决绝——像被逼到墙角的野兽,退无可退,只能龇牙。

你:好。那就守。

我让王伯和赵三安排撤退计划。老弱妇孺和一半粮食先撤进山洞,青壮留下守围墙,万一守不住再撤。围墙要加强,陷阱要多布,弓箭要多做。

太平里进入战备状态。

所有能劳动的人都动起来了。男人修墙挖陷阱,女人编藤甲做弓弦,孩子捡石头磨箭头。连那些颍川来的伤兵,只要能动的,都坐在太阳下削竹刺。

华郎中带着几个学徒熬制伤药——用能找到的所有止血、消炎的草药,虽然简陋,但总比没有强。他还教妇人怎么包扎伤口,怎么处理骨折。

李婶带人把地里的庄稼能收的收了,不能收的做了标记——万一太平里没了,这些藏在各处的粮食,也许能让幸存的人多活几天。

我检查了所有防御工事。围墙最高处有两丈,最矮处也有一丈五,墙上插满竹刺,墙根挖了壕沟,沟底也插着削尖的木桩。四个瞭望台已经搭好,每个台上能站三个人,配有弓箭和滚木。

周大眼说还缺火油。如果有火油,浇下去一点,能把攻墙的人烧成火人。

你:火油太残忍。

周大眼:(盯着我)先生,这是你死我活。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残忍。

他说得对。但我还是摇头:用热水,用石灰水,效果差不多。

周大眼没再争,只是叹了口气。

夜晚,我最后一次巡视营地。月光下的太平里安静得诡异,没有往日的咳嗽声,没有孩子的梦呓,只有巡逻者轻轻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

我走到柳树下。新坟旧坟挨在一起,像一群沉默的听众。

你:(轻声)对不住了。把你们带到这乱世,又没能保护好你们。

风过柳梢,沙沙作响,像叹息。

回到新屋,王伯在等我。他递过来一本册子——是太平里的名册,上面记录了每个人的姓名、年龄、特长,还有亲人情况。

王伯:先生,这个您收好。万一...万一老朽不在了,至少还有人知道,太平里都有谁。

册子很厚,纸是粗糙的树皮纸,字是用炭笔写的,工工整整。我翻开第一页,第一个名字就是王伯自己:“王顺,六十三岁,钜鹿人,识字,善记账。”

后面是赵三,周大眼,李婶,华郎中...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跟着简短的备注,像一个人的墓志铭。

你:王伯,你会活下来的。

王伯笑了,笑容里有种看透生死的淡然:活到这把年纪,够本了。先生,老朽只有一个请求:如果太平里真的守不住,您一定要走。您活着,太平道就还有希望。

你:太平道已经死了。

王伯:(摇头)死的是张宝将军的黄巾军,不是太平道。太平道在您心里,在太平里每个人心里。只要还有人信“天下太平,人人有路”,太平道就活着。

他说完,躬身告退。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我坐在油灯下,翻看那本名册。一页页,一个个名字,像走马灯一样闪过。有些人我认识,有些只是面熟,有些甚至没见过——是新来的难民。

七百三十四人。

七百三十四个活生生的人,把命交到了我手上。

系统面板在此时弹出:

【修正倒计时:5天】

【检测到大规模军事冲突即将发生】

【修正方式二次锁定:军事剿灭】

【预计生还率:17%】

百分之十七。七百三十四的百分之十七,是一百二十五人。

还有五天。

我合上册子,吹灭油灯。

窗外,月亮正圆。

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