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集:器官协议藏阴谋
侧厅的门被打开时,外面的宴会厅已经空了。
陶子涵蜷缩在角落的沙发上,看着肖百川走进来。他的西装外套不见了,领带扯松,脸上带着一种陶子涵从未见过的疲惫。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站了一会儿,像是在积蓄开口的勇气。
“珊珊送她父母回去了。”他终于说,声音沙哑,“宾客也都散了。”
陶子涵没有说话。她抱着膝盖,脸埋在臂弯里。刚才那首《月光摇篮曲》带来的震撼还在胸腔里回荡,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搅乱了所有既定的认知。
“那首曲子,”肖百川走过来,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你从哪里学的?”
陶子涵抬起头,眼睛红肿:“我不知道。就...自然而然会了。”
“自然而然。”肖百川重复这个词,苦笑,“那你告诉我,还有什么自然而然的事?比如...天平山的红枫?福利院后山的秘密基地?或者...旋转木马的音乐?”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陶子涵记忆深处锈死的锁。她闭上眼睛,那些画面又来了——火红的枫叶,潮湿的山洞,永无止境的旋转木马音乐,还有一个男孩模糊的脸。
“我...不记得。”她最终说,“但我知道这些地方。看到水彩画的时候,我就知道。”
肖百川的手指攥紧了沙发扶手,指节泛白。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她,像要将她看穿:“那你手腕上的胎记呢?天生的?”
陶子涵下意识捂住右手腕。那个月牙形的印记,此刻像在发烫。
“从记事起就有。”她说,“我妈妈说是天生的。”
“李秀兰女士?”肖百川突然问。
陶子涵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母亲的名字?”
肖百川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又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玻璃,像在叩问什么。
“二十三年前,天平山福利院的火灾,有三个小女孩被困。”他背对着她说,“一个戴红绳手环的,被一个神秘女人接走了,就在火灾前一天。另外两个,一个右手烧伤,一个左手烧伤。”
他转过身,眼神锐利:“右手烧伤的那个被陶姓夫妇收养,取名陶子涵。左手烧伤的那个被赵家收养,取名赵珊珊。而那个戴红绳的...消失了。”
陶子涵的呼吸停止了。三个女孩。所以老陈说的是真的。
“那戴红绳的女孩是谁?”她听见自己问。
“应该是赵家真正的女儿。”肖百川的声音很轻,“林阿姨说,她女儿出生时,她亲手编了个红绳手环,系了枚祖传的铜钱,戴在女儿右手腕上。她说那手环会保佑女儿平安长大。”
右手腕。红绳。铜钱。
陶子涵想起赵家老宅暗格里那截褪色的红绳,想起水彩画上旋转木马里男孩手腕上的红绳,想起肖百川手腕上那截一模一样的绳子。
“所以你一直在找她。”她轻声说,“找那个戴红绳的女孩。”
肖百川点点头,眼神里有太多复杂的东西:“我找了十五年。直到三年前遇见珊珊,她左手有疤,年龄对得上,脸...也像。我以为是她。”
“可她现在不是。”陶子涵说,“她没有记忆,不知道那首曲子,不知道那些地方。”
“但她有DNA报告。”肖百川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平视她的眼睛,“报告显示她和你有血缘关系,是双胞胎。如果她不是赵家女儿,那你也不是。可你会那首曲子,你知道那些地方,你手腕上有胎记...”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陶子涵,你到底是谁?”
陶子涵的眼泪又掉下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想起老陈的话:“你是当年火场里的第三个孩子,是肖少爷第一个救出来的人。”可如果她是那个孤儿,为什么会有赵家的记忆?为什么手腕上会有月牙胎记——那个本该是赵家女儿标记的东西?
门突然被敲响,急促而用力。
两人同时转头。门被推开一条缝,周特助探进头,脸色异常凝重:“肖总,有紧急情况。赵小姐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晕倒,送医院了。另外...”他看了一眼陶子涵,“我们查到了一些关于器官捐献协议的事。”
肖百川猛地站起身:“什么器官捐献协议?”
“赵珊珊小姐在瑞士签的那份。”周特助压低声音,“受益人确实是肖薇小姐,但协议里有个附加条款:如果赵小姐在捐赠前发生任何‘意外’,包括但不限于再次昏迷、脑死亡等,她的全部器官将自动进入分配序列,由瑞士的一家医疗基金会全权处理。”
肖百川的脸色瞬间铁青:“哪家基金会?”
“查过了,那家基金会的实际控制人是...王振海。”
王振海。肖氏最大的竞争对手。
陶子涵的心脏沉了下去。她想起赵珊珊日记里的话:“肖薇的器官捐献协议也该派上用场了...”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阴谋——赵珊珊用自己签下的器官协议作为筹码,一旦肖百川不按她的意愿行事,她随时可以用“再次昏迷”来威胁,而她的器官将落入对手手中,肖薇就彻底没救了。
“她现在在哪家医院?”肖百川的声音冷得像冰。
“市一院,VIP病房。赵董和林夫人都在。”周特助说,“医生说是情绪激动引发的暂时性晕厥,没有大碍。但她醒来后一直说头疼,说有人要害她。”
“害她?”肖百川冷笑,“演得真像。”
他抓起外套往外走,到门口时停下,回头看向陶子涵:“你留在这里,哪里都别去。周特助会安排车送你回别墅。”
“肖百川。”陶子涵叫住他,“那份协议...你妹妹她...”
肖百川的背影僵了一下:“薇薇需要肾移植,等了两年了。珊珊是匹配的供体,这是她当初自愿签的协议。”
“自愿?”陶子涵想起日记里的内容,“真的是自愿吗?”
肖百川没有回答。他拉开门,消失在走廊尽头。
周特助走进来,叹了口气:“陶小姐,我送您回去。”
回别墅的路上,雨越下越大。车窗外的街景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斑。陶子涵靠在后座,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
“周特助,”她突然问,“那份器官协议,肖总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特助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沉默了几秒才说:“赵小姐去瑞士疗养前签的。她说这是送给肖薇的礼物,等薇薇需要的时候,她随时可以捐。”
“那附加条款呢?”
“肖总今天才知道。”周特助的声音很低,“赵小姐当初只说签了普通的器官捐献协议,没提那个附加条款。”
阴谋。一环扣一环的阴谋。
赵珊珊用器官协议绑住了肖百川,让他不敢轻易拆穿她的身份。而那个附加条款,是她最后的保险——如果肖百川真的发现了真相,她就用“再次昏迷”来威胁,让肖薇彻底失去希望。
车驶入别墅庭院时,陶子涵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C发来的信息:
“器官协议的备份文件已发你邮箱。附加条款第九条:如供体在捐赠前因他方原因导致死亡或脑死亡,供体全部财产将自动转入医疗基金会。赵珊珊的遗嘱早就立好了,她名下所有赵家股份,都会转到王振海名下。”
陶子涵的手在发抖。所以赵珊珊赌上了所有——她的器官,她的财产,她的一切。她要用自己的命,来换肖百川的屈服,换赵家财产的转移。
这个女人疯了。
“还有,”C的下一条信息来了,“肖薇的病情恶化了。医生说她等不到下一个合适的供体了。如果赵珊珊现在‘出意外’,肖薇会死。这就是肖百川不敢动她的原因。”
陶子涵闭上眼睛。所以肖百川被困住了。他可能已经怀疑赵珊珊的身份,可能已经察觉到真相,但他不能拆穿,因为那会害死自己的妹妹。
车停了。周特助为她拉开车门:“陶小姐,到了。肖总交代,您暂时住在这里,等事情处理完再做安排。”
“做什么安排?”陶子涵问,“把我送走?像处理一件没用的道具?”
周特助没有回答。他的眼神里有歉意,但更多的是无奈。
陶子涵走进别墅。空荡荡的大厅,冰冷的空气,一切都和她刚来时一样。只是现在,她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背负了太多不属于她的命运。
她上楼回到卧室,打开电脑,登录邮箱。C发来的邮件静静躺在收件箱里,附件是那份器官捐献协议的扫描件。
她点开,一页页翻看。冰冷的法律条文,严谨的医学术语,构成了一张精密而残忍的网。协议的最后一页,赵珊珊的签名龙飞凤舞,旁边还有一行手写的小字:
“以此协议,换一生安稳。——珊珊”
一生安稳。用一个人的器官,换另一个人的生命,再换自己的荣华富贵。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陌生号码。陶子涵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陶小姐。”是赵珊珊的声音,虚弱但清晰,“听说百川把你送回别墅了。住得还习惯吗?”
陶子涵的心脏狂跳起来。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号码?
“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赵珊珊轻笑,“只是想提醒你,有些游戏,不是你能玩的。有些位置,不是你能坐的。明天中午,我会派人接你,我们见一面。好好聊聊,关于你是谁,我又是谁。”
“你想做什么?”陶子涵的声音在发抖。
“我想帮你。”赵珊珊的语气变得温柔,“帮你认清现实,帮你找到该走的路。明天见,妹妹。”
电话挂断了。
陶子涵握着手机,浑身冰凉。窗外,暴雨如注,整个世界都在风雨中摇晃。
她走到窗前,看着庭院里那株在风雨中挣扎的腊梅。花瓣被打落一地,但枝干依然挺立。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肖百川发来的信息,只有两个字:
“别怕。”
陶子涵盯着那两个字,眼泪终于决堤。
她不怕赵珊珊的威胁,不怕未知的真相,甚至不怕死。她怕的是这场持续了二十三年的悲剧,最终没有赢家,只有满盘皆输。
而此刻,医院的VIP病房里,赵珊珊放下手机,脸上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她的左手腕上,那个星形疤痕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病房门被推开,肖百川走进来。
“百川。”赵珊珊立刻换上虚弱的表情,“你来了。”
肖百川站在床尾,看着她,眼神复杂:“医生说你需要静养。”
“我没事,就是有点头疼。”赵珊珊伸出手,“百川,你过来陪陪我,好吗?”
肖百川没有动。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的疤痕上,又移开:“珊珊,我们谈谈。关于那份协议的附加条款。”
赵珊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什么附加条款?哦,你说那个啊。那是律师建议的,说万一我出了什么事,希官也能帮助更多人。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做个善良的人。”
善良。肖百川在心里冷笑。这个女人,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恶毒的话。
“王振海的那家基金会,你了解多少?”他问。
赵珊珊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王总?我不熟啊。怎么了?”
“那家基金会控制着你的器官分配权。”肖百川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现在‘再次昏迷’,你的肾会到王振海手里,而薇薇...”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再清楚不过。
赵珊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她坐起身,直视肖百川的眼睛:“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怀疑我用薇薇的命威胁你?”
“不是吗?”
漫长的沉默。病房里只有监护仪单调的“滴滴”声。
“肖百川,”赵珊珊终于开口,声音冰冷,“我才是你的未婚妻。我才是签了器官协议要救你妹妹的人。而那个女人,那个替身,她什么都不是。如果你为了她怀疑我,伤害我...”她的声音低下来,带着威胁,“那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毕竟,一个病人的情绪,是很难控制的。”
赤裸裸的威胁。
肖百川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珊珊,我最后问你一次:2003年天平山的火灾,你到底记不记得?”
赵珊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虚假的困惑:“我真的不记得了。医生说我记忆受损,可能永远想不起来了。”
门关上了。
肖百川站在走廊里,背靠着墙壁,闭上眼睛。耳边回响起陶子涵弹奏《月光摇篮曲》的旋律,回响起她哭泣的声音:“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而病房里,赵珊珊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计划提前。明天中午,我要让那个替身彻底消失。”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这场持续了二十三年的雨,仿佛永远也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