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想去了解他
苏芷菱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像被月光浸染过的湖面。
“真有人会为了别人，做到这种地步吗？”她喃喃自语。
在她的世界里，能做出这种自我牺牲般举动的人，似乎只有杜卓。
那场意外，若不是杜卓奋不顾身，她可能已经死了。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的眼神不自觉地染上了一层憧憬与温柔。
她从小在父母严苛的商业法则下长大，耳濡目染的全是尔虞我诈、利益交换。
她内心深处，厌恶这一切。
她所向往的，是纯粹的、不含杂质的灵魂共鸣。
从进入学校开始，身边围绕的尽是些肤浅的追求者，他们看到的只是她的家世与容貌。
她觉得，没有人能真正触动她的内心。
但现在，她固若金汤的观念，正在崩塌。
上一次，是杜卓。
而这一次，是顾舟。
顾舟......
他就像一艘在黑夜里独自航行的孤舟。
哪怕船身早已被风浪侵蚀得千疮百孔，他也只是默默修补，独自前行，不肯向任何人透露自身的问题。
“我其实觉得，顾舟是个很不错的人，”齐婉晴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至少，这三年来，他对你很好。”
苏芷菱没有说话，却在心中默认了。
最初与顾舟签订合约，她只是看中他出色的能力和看上去老实的性格。
在刚接触的那段时间，她甚至特意又招聘了两个阿姨，美其名曰是给顾舟帮忙，实则是为了提防他。
但随着朝夕相处，她发现顾舟总能精准地把握好彼此的距离。
他像一颗围绕着行星运转的卫星，永远保持着安全而疏离的轨道。
每当他做完一件事，总会带着他那干净得有些刺眼的笑容说一声：“苏总，我做完了，先回屋了。”
渐渐地，她放下了戒备。
她需要的，正是一个如此安分守己、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的人。
这一点，顾舟让她很满意。
“婉晴，”苏芷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有什么......可以帮他的吗？”
当“同情”这种情绪第一次为这个男人而生时，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齐婉晴柳眉微蹙，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病......不是人为能够改变的。”
“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机会了吗？”苏芷菱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眼睁睁看着一个与自己同住了三年的生命，如此鲜活地走向凋零，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也不是没机会，只是......”
齐婉晴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算了，那不现实。”
“到底是什么机会？”苏芷菱急忙抓住她的胳膊，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我看了顾舟的报告，他的心脏确实无法治愈了。但国外之前有过心脏移植成功的案例，只是......”
齐婉晴说到这里，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谬，
“心脏移植远非理论上那么简单。首先是心脏来源，那是个巨大的难题，必须保证鲜活且配型成功。
其次，就算一切顺利，术后的排异反应和感染风险，也让存活率变得极低。”
听到这里，苏芷菱的心沉了下去。
她彻底明白了，为什么齐婉晴会说顾舟没救了。
谁会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去救一个希望渺茫的人？
更何况，手术的难度、术后的恢复......
每一个环节都是一道鬼门关。
说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基本不为过。
“因为这种病离去的人太多了，你又见过几个能活下来的？”
齐婉晴的语气愈发沉重，在医院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她，说出这番话时，反而带着一种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天灾人祸，我们无能为力，只能自求多福。”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小菱你也不用太自责。要不是你这些年给的工资，顾舟的奶奶恐怕早就撑不住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顾舟的奶奶......”
苏芷菱低下了头，声音细若蚊蚋。
她从来不知道，顾舟还有一个奶奶。
虽然两人领了结婚证，但对于他，她从未花过半点时间去了解。
她的每一分钟都无比珍贵，被公司的事务填满，又哪里有精力去关心一个陌生人？
可现在，她的心中却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她想去了解他。
或许，这一切都源于同情。
“顾舟的病没法治了，那他奶奶的病呢？”苏芷菱抬起头，问道。
“这个......我还真没去了解过。”齐婉晴一愣。
苏芷菱不再犹豫，立刻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小菱，你要干嘛？”齐婉晴奇怪地问。
“我想了解一下他奶奶的病情，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电话很快接通。
“喂？是王院长吗？我是苏芷菱。”
手机里立刻传来一个毕恭毕敬的声音：“原来是苏总，您有什么吩咐？”
“有一个病人在你们医院，麻烦帮我查一下......”
电话很快被转接。
“你好，我是李建国，请问你是？”
“我是苏芷菱，我想了解一下顾舟奶奶的病情。”苏芷菱的语气有些急切。
李医生很快反应过来：“噢！我知道了！苏总！顾舟的妻子对吧？”
当时在医院，李医生追问下得知了顾舟的婚姻情况，顾舟只是简单提过一句，他便记住了。
当时他还暗自感叹，顾舟这小子真是三生有幸，能娶到苏芷菱这样的大美人。
“李医生，我想问一下，顾舟奶奶的病情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李医生感觉有些奇怪：“苏总，您作为他的妻子，难道......您不知道吗？”
这句反问像一根针，扎得苏芷菱无从回答。
“是这样的，顾舟奶奶三年前不是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吗，后来出现了并发症，这几年一直在医院靠药物维持。
只是最近用药量增加了一些。好在经过这几天的新药物治疗，他奶奶的身体倒没什么大碍了。”
苏芷菱了解了一个大概：“我、我知道了，李医生。有什么更好的治疗方案尽管用，钱不是问题，到时候我来出。”
“这些年顾舟的治疗费用一直没拖欠，每个月四万八，这钱应该也是您出的吧？
毕竟我想顾舟也没上班，肯定也没收入来源才对......”
李医生的话还没说完，苏芷菱却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每个月......四万八？
这个数字在她脑中轰然炸开。
照这么说，顾舟每个月留给自己的钱，就只有两千块？
一瞬间，所有被她忽略的细节，像一块块散落的拼图，被猛地拼接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真相。
怪不得他身上总是穿着那几件洗得快褪色的衣服。
怪不得他从未买过任何一件贵重物品。
甚至他用的那部老款手机，屏幕上布满了裂痕。
他不是舍不得，而是根本没钱。
那五万块，不是因为学坏了才来借她，而是因为奶奶的药费不够了......
顾舟所有的钱，都花在了他奶奶的身上。
一想起自己对顾舟那些无端的猜忌和鄙夷，苏芷菱的心就被愧疚的潮水淹没，几乎让她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