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民国二十三年春,我提着皮箱走进上海法租界的圣玛利亚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窗外白玉兰的暗香。作为新聘的外科医生,我本该专注那些血淋淋的伤口,直到在急诊室撞见那位穿月白旗袍的小姐——她腕间缠着渗血的纱布,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护士说她叫苏青黛,是百乐门最红的歌女。我鬼使神差藏起她遗落的珍珠耳坠,却在当夜巡房时,看见她病房的窗户洞开,床单结成绳索垂向黑暗,而枕头上静静躺着另一只染血的耳坠。

第1章

消毒水的气味像刀子一样扎进鼻腔。我扯了扯浆硬的衬衫领口,金属器械在托盘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程医生?"护士探头进来,"急诊刚送来的病人。"

我抓起听诊器。走廊的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白玉兰的香气从窗外飘进来,混着血腥味酿成奇怪的甜腥。

推床轮子碾过地砖的声响由远及近。月白色旗袍下摆垂在推床边缘,随着颠簸轻轻晃动。我第一眼看见的是她垂落的手腕——伤口切得笔直,像是用尺子比着划出来的。

"刀伤。"护工喘着气说,"在百乐门后台发现的。"

推床经过我面前时,珍珠耳坠突然从她耳垂脱落。那颗珠子在地砖上弹了两下,滚到我皮鞋边。我弯腰的瞬间,看见她睫毛在惨白的脸上投下阴影。

处置室的灯更亮。镊子夹着棉球擦过伤口时,她突然睁开眼睛。

"别动。"我按住她的小臂。皮肤冰凉,能摸到脉搏在伤口下方跳动。

她盯着我胸前的名牌。"新来的医生?"

酒精棉球擦过伤口边缘。这么整齐的切口,得用非常锋利的刀片。我数着缝合针数,听见她在第三针时轻轻吸气。

"疼?"

"比上台唱错调子好受些。"她嘴角弯了弯,指甲掐进掌心。

护士递剪刀时碰翻了器械盘。金属坠地的巨响里,我看见她猛地蜷缩,旗袍领口露出另一道淡色疤痕。像是旧伤。

处置室门突然被推开。穿西装的华人男子倚在门框上,警徽在领带夹上反光。

"陈子豪。"他亮证件时盯着我手里的缝合线,"法租界探长。"

歌女突然坐直身子。她手腕上的缝合线绷紧,血珠渗出来。

"苏小姐。"陈探长掏出记事本,"今晚第八个目击者死了。"

珍珠在我裤袋里发烫。苏青黛低头系盘扣时,我看见她后颈有细小的鸡皮疙瘩。

"病人需要休息。"我挡在推床前。

陈探长笑了。他伸手拨开我,指腹蹭过苏青黛腕上的纱布:"上次命案你也在场,这次又是。真巧。"

护士长进来送病历本。她扫过推床的眼神像在看X光片,病历本边角蜷曲发黄。

"林护士长。"陈探长突然转身,"二十年前百乐门纵火案,您当时是见习护士吧?"

止血钳当啷掉进托盘。苏青黛的瞳孔缩了一下。

我摸到口袋里的珍珠。圆润的表面有道细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刮过。

第2章

午夜巡房的脚步声刚消失在楼梯口,我就推开了值班室的门。走廊尽头的病房亮着微光,玻璃窗映出我扭曲的倒影。

苏青黛的病房门虚掩着。

我握住门把手的瞬间,金属的冰凉顺着指尖窜上来。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月光像倾倒的牛奶泼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