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之的目光扫过食盒,又落回她脸上,停顿了片刻。他的眼神似乎比平时柔和了些许,或许是因为疲惫,或许是因为那盏汤来得恰好。
“有劳了。”他淡淡道,并未立刻去用,而是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清辞依言坐下,心跳得有些快。书房里很安静,只有烛火偶尔跳跃的轻微声响和他翻动纸张的声音。她不敢打扰他,只安静地坐着,目光悄悄打量这间属于他的领地。书卷气很浓,陈设简洁而冷硬,一如他本人。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是告一段落,合上一份文书,揉了揉眉心,终于起身走过来,打开了食盒。汤还是温热的。
他拿起汤匙,慢慢喝了几口。
“味道尚可。”他评价道,语气依旧平淡,但至少没有拒绝。
清辞心中微微一喜,鼓起勇气轻声问:“夫君近日公务很繁忙吗?似乎……很是辛劳。”
谢允之放下汤匙,看了她一眼。或许是夜色的缘故,或许是那盏汤的作用,他难得地没有立刻结束对话,只简略道:“年关事杂,加之漕运上有些许麻烦,需尽快拟定章程。”
漕运?清辞想起自己父亲早年曾在漕运衙门当过差,虽职位低微,但也耳濡目染听过一些。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太渴望能与他有片刻正常的交流,竟顺着话头轻声接了一句:“妾身听闻……冬日漕河冰封,漕船阻滞乃是常事,往年似乎有试行过‘分段驳运’之法,只是耗费颇巨……”
她的话说得小心翼翼,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后悔自己的莽撞。这些朝堂经济之事,岂是她一个深闺妇人能置喙的?
然而,谢允之却并未立刻斥责她。他闻言,目光再次落到她脸上,这次带上了几分真正的惊讶和审视,似乎第一次发现这个沉默寡言、仿佛只是个精致摆设的妻子,竟然还知晓这些。
他沉吟了片刻,道:“确有此法,然并非长久之计,且牵扯甚广。”他并没有深入解释的意思,但那片刻的停顿和回应,已经让清辞受宠若惊。
他又喝了两口汤,便道:“汤很好。夜深了,你身子弱,先回去歇息吧。这些事不必操心。”
语气虽依旧平淡,却比往常多了几分……算是温和的交代。
清辞起身,行礼告退。走出书房,冷风吹在滚烫的脸上,她却觉得心头那点微弱的火苗似乎被吹得更亮了一些。他喝了她的汤,他没有斥责她的多嘴,他甚至……让她“回去歇息”。
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甚至可能只是他疲惫时无意流露的缓和,在她这里,却被无限放大,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她几乎是怀着一种雀跃的心情回到漱玉院的,一夜无眠,反复回味着书房里那短暂的、近乎正常的对话。
她开始想,也许她可以尝试着再多了解他一些,也许她可以试着不再那么沉默,也许……他们之间,并非全无可能。
(三)
这丝虚妄的希望,支撑了清辞好几日。她甚至开始留意谢允之的喜好,留意他公务上的烦难(虽然她能知道的极少),试图寻找下一次能“自然”地靠近他的机会。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她沉重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