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短短一句话,像一颗炸雷,在死寂的车库里炸开。
温可人的脸,一瞬间血色尽失,惨白如纸。
“太......太太?儿子?”她结结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哥,你开什么玩笑?她......她明明是陈琦琛的前妻!”
陈琦琛的身体也僵住了,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变成了彻底的茫然。
温行舟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动作亲昵又自然。
“以前是。”他看向温可人,目光冷了下来,“现在,是我的太太,纪筝。”
然后,他的视线转向僵硬如石雕的陈琦琛。
“至于儿子。”温行舟的语气平淡,不怒自威,“他姓温,叫温纪念。和你陈琦琛,没有任何关系。”
“不......不可能......”温可人崩溃地摇头,“哥,你一定是被她骗了!这个女人心机太深了!她就是为了报复我!她故意接近你!”
“闭嘴。”温行舟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温可人被吓得一个哆嗦,不敢再说话。
温行舟不再看他们,升上车窗,发动了车子。
他熟练地倒车,掉头,从那两个人身边驶过。
后视镜里,我看到温可人瘫软在地,而陈琦琛,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一动不动地站着。
车子驶出地库,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
后座的纪念探过小脑袋,声音里带着雀跃。
“爸爸!”
温行舟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声音温柔。
“念念乖,坐好。”
我靠在座椅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场持续了几个星期的闹剧,终于落幕了。
而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6.
回家的路上,车里很安静。
温行舟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握住我的手,用他的体温安抚我。
我的思绪,飘回了七年前。
和陈琦琛离婚后,我几乎崩溃。
我卖掉了海城唯一的房子,独自一人去了云南的一个边陲小镇。
我想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舔舐伤口。
我在那里租了个小院子,每天养花,画画,看书,努力把自己的生活从一片废墟中重新建立起来。
就在那里,我遇到了温行舟。
他当时也是去散心的。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休闲裤,坐在洱海边的一家咖啡馆里,安静地看书。
阳光落在他身上,美好得像一幅画。
我们因为一本共同喜欢的书,聊了起来。
后来,就渐渐熟悉了。
他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他就是温可人的哥哥。
在那段远离尘嚣的日子里,我们只是纪筝和温行舟。
我们谈天说地,从文学艺术聊到人生哲学。
和他在一起,我感觉自己破碎的灵魂,被一点点地黏合了起来。
我发现,原来爱情不是只有歇斯底里的占有和令人窒息的纠缠。
它也可以是温润的陪伴,是平静的支撑。
我们确定关系那天,他问我:“准备好重新开始了吗?”
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眸,点了点头。
后来,我们决定结婚。
当我告诉他,我曾经是陈琦琛的妻子时,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震惊。
而当我从他口中得知,温可人是他的亲妹妹时,我也懵了。
这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小,这么荒诞。
我们都沉默了很久。
最后,是他先开的口。
“筝筝,过去的事情,影响我们现在吗?”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
“那就好。”他把我拥进怀里,“他们的错,不该由我们来承担。你只是你,不是陈琦琛的前妻。我也只是我,不是温可人的哥哥。”
我们的婚事,遭到了温家父母的强烈反对。
他们觉得我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是为了报复温可人,才故意接近温行舟。
那段时间,是我和温行舟最难的时候。
但温行舟始终坚定地站在我这边。
他顶住了所有的压力,甚至不惜以放弃家族继承权为代价,也要和我在一起。
最后,是温家的老爷子,也就是温行舟的爷爷拍了板。
老爷子精明了一辈子,看人很准。
他私下找我聊了一次,从头到尾,没有提过陈琦琛和温可人。
他只是问了我对未来的规划,问了我对温行舟的感情。
聊完后,他只说了一句:“行舟的眼光,随我。”
就这样,我嫁给了温行舟。
婚后第二年,纪念出生了。
温家父母看着可爱的孙子,态度也渐渐软化了。
他们慢慢发现,我并不是他们想象中那样的人。
反倒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小女儿温可人,在嫁给陈琦琛后,过得并不如意。
陈琦琛心里始终有根刺,而温可人又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
两个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把生活过成了一地鸡毛。
温家父母看在眼里,也渐渐明白了,当年的事情,到底是谁的错。
他们开始疏远温可人,反而和我这个儿媳妇越走越近。
思绪回到现在。
温行舟的车已经平稳地停在了家里的车库。
他熄了火,转头看我。
“都解决了。”他说。
我点点头。
回到家,温行舟的电话就响了。
他看了一眼,直接按了免提。
是温可人。
“温行舟!你什么意思!”电话那头,是她歇斯底里的尖叫,“你为什么要娶那个贱人!你是不是早就跟她勾搭在一起了?你们把我当傻子耍是不是!”
“温可人。”温行舟的声音冷得像冰,“注意你的措辞,她是你嫂子。”
“嫂子?我没有这种扫把星嫂子!是她!是她毁了我的一切!”
我从温行舟手里拿过手机。
“温可人。”我平静地开口。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七年前,你从我身边抢走陈琦琛,我一败涂地。”
“现在你知道我变成了你的大嫂。”
“以你的格局,你总是觉得我在报复你。”
我笑了笑。
“但我告诉你,万事皆有定数,这只是你的报应而已。”
7.
那天之后,陈琦琛和温可人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陈琦琛像个游魂一样,又来找过我一次。
就在我家楼下。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里的光都熄灭了。
“为什么?”他沙哑地问,“为什么是温行舟?”
“这跟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他激动起来,“你嫁给了谁不好,偏偏要嫁给他!你是在报复我吗?还是在报复可人?”
“我说了,我的生活,跟你没关系。”我看着他,眼神没有波澜,“陈琦琛,你还不明白吗?你后悔,不是因为你还爱我,而是因为你的占有欲在作祟。你无法接受,被你抛弃的东西,被一个比你强百倍的男人视若珍宝。”
“你只是不甘心。”
他被我的话噎住了,脸色涨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他颓然地垂下头。
“是......我儿子......纪念他,真的不是我的孩子吗?”他还是不死心。
“不是。”我给了他最后一击,“我怀他的时候,已经和你离婚一年了。”
他彻底愣住了。
原来他执着了那么久的“真相”,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另一边,温可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温行舟冻结了她所有的副卡,收回了给她住的婚房。
那套房子,是温行舟名下的资产。
陈琦琛的公司,也迅速陷入了危机。
他的公司本就是靠着温家的扶持才发展起来的。
如今温行舟釜底抽薪,撤走了所有的合作和投资,他的资金链瞬间就断了。
银行催贷,供应商上门,他焦头烂额。
焦头烂额的,还有我的前婆婆。
她竟然找到了我们家。
开门的是保姆。
她一看到我,就想往里冲,被两个高大的保镖拦住了。
“纪筝!”她隔着人墙对我喊,“你让温总高抬贵手,放我们琦琛一马吧!他知道错了!你不能这么赶尽杀绝啊!”
她声泪俱下,仿佛我才是那个加害者。
我看着她,想起了七年前的那个下午。
我发现陈琦琛出轨后,走投无路,去找她。
我求她帮我,求她劝劝陈琦琛。
她是怎么说的?
她端着一杯茶,慢悠悠地吹着。
“纪筝啊,男人嘛,在外面逢场作戏很正常。你做老婆的,要大度一点。”
“再说,你嫁过来两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一个不会下蛋的鸡,占着位置做什么?”
“可人那孩子我见过,长得水灵,嘴也甜。最重要的是,她说她能给琦琛生儿子。”
那些话,现在想来,都还能深深刺痛我。
现在,她又来求我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
“阿姨。”我平静地看着她,“七年前,我求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复述了她当年的那句“名言”。
“一个不会下蛋的鸡,占着位置做什么?”
她的脸,瞬间变得和她的头发一样白。
我没再看她,转身对保镖说:“关门。”
大门在我身后缓缓合上,将她的哭喊和咒骂,彻底隔绝在外。
8.
温可人被逼到绝境,终于做出了最愚蠢的举动。
我是一家私人美术馆的策展人,这家美术馆是温行舟一个朋友开的。
最近馆里在办一个很重要的画展,其中有一幅压轴的画作,价值连城。
那天晚上,美术馆的安保系统突然报警。
我和温行舟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
那幅价值连城的画,被人用刀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而监控录像里,那个穿着黑衣,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女人,虽然遮得严实,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是温可人。
她大概以为,毁了画,就能让我丢掉工作,身败名裂。
温行舟的朋友气得要报警。
我拦住了他。
“这件事,我来处理。”
我没有报警,而是直接把监控视频,发给了温家的大家长,温老爷子。
第二天,我被叫去了温家老宅。
温家所有的人都在。
温行舟坐在我身边,紧紧握着我的手。
温可人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她的父母,脸色铁青。
老爷子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
他把一个平板电脑,扔到温可人面前。
“看看你做的好事!”
视频里,是她鬼鬼祟祟潜入美术馆,划破画作的全过程。
“你知不知道,这幅画的价值,足够让你在牢里待一辈子!”老爷子气得手杖都在抖。
“我不是故意的......爷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温可人哭着狡辩,“是她逼我的!是纪筝逼我的!”
“到了现在,你还不知悔改!”温父气得一巴掌扇了过去。
温可人被打得摔在地上,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你们都帮着她!就因为她嫁给了哥哥,就因为她给你们生了孙子!我才是你们的亲女儿啊!”她尖叫起来。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温母也气哭了,“你从小到大,要什么我们不给你?你为了一个男人,伤害自己的家人,现在还做出这种犯法的事情!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最后,是老爷子发了话。
“把她送到国外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回来。她名下所有的资产全部冻结,每个月只给她基本的生活费。”
“爸!”我的婆婆想要求情。
“就这么定了!”老爷子一锤定音,“谁再求情,就跟她一起滚!”
温可人彻底瘫软在地,眼神空洞。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离开老宅的时候,温行舟的母亲,我的婆婆,拉住了我的手。
她看着我,眼里满是歉意和愧疚。
“筝筝,这些年,委屈你了。”
我摇了摇头。
“妈,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那些委屈,那些伤害,在今天,都随着温可人的眼泪,烟消云散了。
9.
处理完温可人的事,我的生活彻底恢复了平静。
陈琦琛没有再来找我。
我听说,他的公司已经宣告破产清算了。
他卖掉了房子车子,才勉强还清了债务。
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傍晚,我接到了他的电话。
他约我在我们以前经常去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他说,是最后一次。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
温行舟开车送我到门口,没有下车。
“我就在这里等你。”他说。
我走进咖啡馆。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瘦得不成样子,两鬓竟然有了白发。
他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老了十岁。
他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再纠缠。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
“你爱过我吗?”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的心,轻轻地颤了一下。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我想起了我们刚结婚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住在租来的小公寓里,没什么钱,但很快乐。
他会给我做早饭,会在我加班的深夜来接我。
我们一起畅想未来,说要生一个像我一样漂亮的女儿,再生一个像他一样聪明的儿子。
那时候的他,眼里是有光的。
那时候的我,是真心实意地爱着他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从他事业有了起色,应酬越来越多开始?
还是从温可人以实习生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开始?
我看着眼前这个颓唐的男人,慢慢地开口。
“爱过。”
他的眼睛里,瞬间亮起了一点微光。
“但是陈琦琛,”我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被我们同时埋葬的秘密。
“你亲手把它埋了。”
“就在你为了温可人,让我去打掉我们第一个孩子的那天。”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脸上的那点微光,瞬间熄灭,变成了死灰。
是的,他忘了。
或者说,他一直在刻意忘记。
在我发现他出轨的前一个月,我查出了怀孕。
我满心欢喜地告诉他,他却一脸凝重。
他说,他现在事业刚起步,还不是要孩子的时候。
他说,温可人那边情绪很不稳定,需要他安抚,他分不出精力。
他说,筝筝,我们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
我不同意。
我们大吵了一架。
最后,他摔门而出,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回家。
一个星期后,他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酒气和另一个女人的香水味。
他跪在我面前,求我。
他说,他爱我,但他真的离不开温可人。
他说,只要我打掉孩子,他以后什么都听我的。
我看着他,心如刀割。
最后,我还是妥协了。
我一个人去了医院。
从手术室出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完了。
我对他的爱,和那个未成形的孩子一起,死在了手术台上。
“你想起来了吗?”我看着他惨白的脸,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他拼命追逐的,不过是一个幻影。
是他亲手杀死的孩子的幻影。
这个认知,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他。
他双手抱着头,身体蜷缩起来,发出了困兽一般的呜咽。
我站起身,没有再看他一眼。
走出咖啡馆,温行舟已经等在车边。
他为我打开车门,把我拥进怀里。
“都结束了。”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点了点头。
是的,都结束了。
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10.
半年后。
生活平静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湖水。
我和温行舟的感情很好,纪念也在健康快乐地成长。
我听说,陈琦琛在公司破产后,就离开了这座城市,不知所踪。
有人说他回了老家,有人说他去了南方。
总之,他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前婆婆的日子也不好过。
唯一的儿子落魄远走,被她寄予厚望的孙女,也证实了和陈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是温可人为了绑住他,找人做的假报告。
她现在一个人住在老旧的出租屋里,身体不好,也没人照顾。
有一次,我妈在菜市场碰到她,她苍老得不成样子,提着一篮子菜,步履蹒跚。
看到我妈,她想躲,却没躲开。
我妈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温可人被送去了澳洲,听说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在接受治疗。
父母去看过她一次,回来后,老了很多。
这些消息,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听过,也就忘了。
周末,是纪念学校的家庭日。
草坪上,孩子们在嬉笑奔跑。
温行舟正陪着纪念放风筝,父子俩笑得开怀。
我坐在野餐垫上,看着他们,心里一片安宁。
不远处,也有一家三口在玩耍。
年轻的父亲把女儿高高地举过头顶,逗得小女孩咯咯直笑。
那一瞬间,我仿佛又看到了陈琦琛的影子。
那个曾经也对我许诺过这样画面的男人。
但我的心里,再也没有一点痛楚,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
什么都没有了。
他于我而言,真的只是一个彻底的陌生人了。
温行舟跑了过来,在我身边坐下,递给我一瓶水。
“在想什么?”他笑着问,额头上还带着薄汗。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远处天空中,那只越飞越高的风筝。
我转过头,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在想,我们晚上吃什么。”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他把我拥进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顶。
“好,我们回家,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们早就已经是陌路人了。
再见陌路,便是我们此生,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