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想要我的工作?那就断绝关系好了!
彻底清醒过来的一瞬间,陈才的意识被强行塞回了这具年轻而熟悉的身体里。
一股子浓烈的霉味混杂着劣质旱烟的呛人气息,狠狠钻进他的鼻子里。
他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硌得他背后的骨头生疼。
屋子很小,墙壁是那种脏兮兮的黄色,墙角结着灰扑扑的蜘蛛网。
正对着他的墙上,挂着一幅褪了色的红色伟人画像。
窗外,是邻居家妇人扯着嗓子骂孩子的声音,还夹杂着鸡飞狗跳的喧嚣。
这一切都和记忆深处那个不堪回首的起点,分毫不差。
简直真实得让人心头发冷。
“你个小兔崽子总算醒了?装死给谁看呢!”
尖锐刻薄的叫骂声打断了陈才的思绪。
正是他的母亲,李秀兰。
她就站在床边,双手叉着腰,一双吊梢眼因为愤怒而显得更加刻薄。
她身上那股子廉价肥皂的味道,陈才到死都记得。
见他睁开眼,李秀兰没有半句关心,嘴里的话跟连珠炮似的往外砸。
“我告诉你,你弟弟为了这个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你当哥的,就该让着他!”
“钢铁厂那个工作名额,是你爸托了多少关系才弄来的,必须给你弟!”
“你今天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这事没得商量!”
屋子的另一头,他的父亲陈有德,正坐在小板凳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浓重的烟雾缭绕在他那张木讷的脸上,让人看不真切他的模样。
他从烟雾里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
“听你妈的。”
一辈子都是这句“听你妈的”。
这时,一个躲在李秀兰身后的脑袋探了出来,正是他的好弟弟,陈建军。
陈建军比陈才小两岁,因为从小被宠着,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但那份理所当然的自私,却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哥,妈也是为了我们好,为了这个家好。”
他的话听着软,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腔调。
“你就成全我吧,等我进了厂,以后肯定好好孝敬爸妈,到时候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孝敬,我的好处?
陈才的胸腔里没有任何波澜,甚至有一丝荒谬的笑意。
前世那被偷走的一生,如同电影倒放,一帧帧在脑海里快速闪过。
他被逼着下了乡,每个月省吃俭用,把津贴一分不少地寄回家。
结果呢?
这些钱全被李秀兰拿去给陈建军盖房娶媳妇,连个响儿都没听到。
他在乡下发高烧,烧得快死了,托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李秀兰却不耐烦地说:“城里看病多贵啊?
你在乡下找个赤脚医生看看不就行了?
别有点小病就大惊小怪的!”
后来他终于熬出头回了城,自己做点小生意,这对所谓的父母又找上门来,说他是当哥的,理应帮衬弟弟,照顾家里,三天两头地要钱。
不给就来闹。
要不就是在村里到处说自己是白眼儿狼。
而那个他用前途换来幸福的弟弟,正搂着老婆孩子,住着他拿血汗钱盖起来的房子里,安享天伦。
一幕幕,一件件,将他心中那点可怜的,对所谓亲情的最后一丝幻想,割得支离破碎,连血都流不出来了。
这些记忆,不再是让他痛苦的根源,反而成了让他彻底清醒的良药。
他不是那个二十岁,还会因为父母的偏心而伤心欲绝的毛头小子了。
他是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六十八岁的孤魂。
在李秀兰和陈建军惊愕的注视下,陈才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麻利,却带着一种与这具年轻身体不符的沉稳。
他掀开那床又薄又硬的被子,平静地开口。
“好,我同意。”
简简单单几个字,像一块石头丢进了正在沸腾的油锅里,让整个屋子的喧嚣戛然而止。
李秀兰准备好的下一轮唾沫星子,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她准备了一肚子的撒泼打滚,威逼利诱,结果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陈建军也是一愣,随即,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掩饰不住的狂喜。
他激动地拽了拽李秀兰的衣角。
“妈!你听见没!哥他同意了!他同意了!”
李秀兰也反应了过来,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儿子马上就能进钢铁厂当工人的巨大喜悦,让她把那点疑虑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习惯性地摆出长辈的架子,准备开口夸奖他几句“总算懂事了”“没白养你”之类的话。
可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陈才下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陈才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低头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不紧不慢地抛出了后半句话。
“工作名额可以给陈建军。”
他顿了一下,抬起头,那双曾经盛满少年意气的眼睛里,此刻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发慌。
“但有一个条件。”
“从今天起,我陈才,跟这个家一刀两断。”
“咱们去街道,找公社的干部做个见证,白纸黑字写下断亲文书,签字画押。”
“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你们的儿子,陈建军也不再是我弟弟。”
“你们的生老病死我一概不管;我的婚丧嫁娶,也与你们毫不相干。”
“这工作名额,就算是我孝敬你们的最后一笔钱。”
陈才嘴上虽是这么说,实际上却根本没打算将这名额让出去。
不过他也不打算自己去厂里。
现在他的空间可有着用不完的物资,与其待在这里受气,不如断绝关系,然后把工作名额一卖,拿着一笔钱和空间里的海量物资去乡下潇洒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