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他俩也是寄人篱下。
虽然几人的音量尽量放得很低,但奚言在房间里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埋头抠着手指,下颚咬得紧紧的,身体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先去洗漱?”背后传来于戍州的声音。
奚言迟疑了片刻,难为情道:“我已经洗过了。”
“忙活半天没出汗?”于戍州见她有些局促不安,顿了顿后将语气放轻,“去冲个凉吧,睡着舒服点。”
奚言这才乖乖点了点头。
她这时已经明显感觉到,住别人家里,和一个人住店里,完全是两码事。
虽是同样的人同样的事,但在不同空间里,却有不同的化学反应。
她一时间还理不清这种复杂心绪,只默默地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进了浴室。
于戍州也跟着进去,大致给她讲了一下怎么调热水冷水,日用品放什么地方。
奚言等他讲完出去,在身后顺手关门时,却发现门锁没办法反锁,轻轻一拧就打开了。
“怎么了?”于戍州见刚关上的门又打开,转头问。
“这门锁不能锁吗?”奚言一脸窘迫。
不能锁?
于戍州在大脑里打了一圈,这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他回过身,走去沙发那边躺下,拿出手机打开游戏,漫不经心道:“放心,我一直在外面。”
听了他这话,奚言脸上煞红,又默默退回去把门关上。
也不知为什么,莫名相信他。
洗完澡,她顺便把换下的衣服洗了,捣鼓半天出来时,于戍州已经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她没敢再打扰,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卧室。
听见关门的声音,沙发上的人这才睁眼。
洗完澡后重新躺到沙发上已经过了12点,却迟迟没有入睡,心里想着事,迷迷糊糊地熬过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于戍州被开门声吵醒,睁眼就看见奚言提了好几个塑料袋从外面回来。
他坐起身,半眯着眼睛问:“这么早你干嘛?”
奚言一脸抱歉,“吵醒你了?我买了早餐放桌上,你们记得吃,我先去店里了。”
听她这话,于戍州脑袋瞬间清醒了一半,“现在几点?”
“快7点。”
“不到7点你去店里干嘛?”他一脸纳闷地盯着女孩,实在搞不懂她脑袋里想些什么。
“我查了一下,这边公交车比较少,我早点去等,晚了怕赶不上。”奚言回答地极其认真。
于戍州捏着鼻梁叹了口气,见她说着就要出去,连忙起身叫住她,“等一下。”
奚言回头愣了愣。
“先吃早饭,我一会送你。”说完,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已经迷迷糊糊走去了卫生间。
奚言看着他疲倦的身影,其实很想开口说不用麻烦了,很想说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很想说你们干活已经足够累了……
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不想添麻烦,却已经添了很多麻烦,话说得再好听,又有什么用呢?
终归只是给自己一种道德安慰,毫无意义。
于戍州从卫生间出来,奚言已经在餐桌旁坐好。
他绕过她去次卧门口踢了两脚,不到一分钟,秦白和皮鬼也睡眼惺忪地出来。
这是他们在这个家一起吃的第一顿早饭。
像是都有起床气,谁都不说话,只安安静静地各自啃着手里的包子喝着碗里的稀饭。
“我吃好了。”奚言放下筷子,率先打破沉默。
于戍州抬眉看了她一眼,眼神移过后,又重新看了一眼,这才问:“昨晚没睡好?”
奚言也知道自己的黑眼圈很重,尴尬地摇了摇头,没否定也没肯定。
于戍州也不再问,几下吃完早餐,起身说:“皮鬼收桌子。”
“怎么是我收啊?”
“你怎么不问怎么是你吃?”
冷冰冰的一句话,皮鬼瘪着嘴,不敢再顶嘴。
于戍州没理他,拿上钥匙和头盔,和奚言一起出了门。
而接下来的整个暑假,几乎都是这样的早晨。
-
自从搬去于戍州家,奚言每日的行程又多了一件事:等于戍州忙完一天的活,回店里去接她。
她没有问那天晚上他是怎么对待赵长伟的,但从那一天起,赵长伟再也没来过店里。
晚上回家,奚言发现主卧和卫生间分别加了一把从里面可以上锁的门闩,最简单最常见的那种绿色铁皮门闩。
她倏然愣在原地,不知为何,看着这两把冷冰冰的铁皮,全身的血液都在奔涌沸腾。
她回到客厅问于戍州,“那些门锁……你什么时候装的?”
“白天抽了点时间。”于戍州正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眼皮也没抬一下。
“……谢谢。”奚言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局促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于戍州这才朝她这边扫了一眼,“晚上安心睡你的觉。”
语气依然淡漠,但入耳却格外让人心安。
奚言难为情地点点头。
昨晚她真的是一夜没敢睡,毕竟是人生第一次和几个男生同住一个屋檐下。
关键是,那卧室的门和卫生间一样,不能反锁。
奚言正准备离开,又听见沙发那边传来冷沉的声音,“这房子二十多年了,这几年就我们几个大男人住,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直接跟我说。”
奚言淡淡笑了笑,“嗯,好。”
“卧室外面给你装了一个晾衣架,以后你自己的衣服可以晾你房间外面。”
他说完,奚言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昨晚她洗完的内衣内裤不知道晾在哪,又不好意思就这样赤裸裸地晾在客厅的阳台上,于是搭在了卧室的椅子上……
应该是被他看得干干净净,所以才有了这档子事。
“也不用这么麻烦……”她的声音突然小得跟蚊子似的。
于戍州刚好打完一局游戏,退出手机时不紧不慢地补充:“衣柜里我的衣服已经收好了,腾出的那一格你可以用,以后没什么特别的事,我不会进那房间。”
奚言点点头表示知道。
“空了你自己打扫吧,睡了。”
“好,你早点休息。”
说完,她默默地退回卧室,轻手轻脚地收拾起来。
不一会儿,听到秦白和皮鬼回来的声音,两人吵吵闹闹了一会,被于戍州吼了一声便安安静静去洗漱,然后乖乖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外面一切都安静,奚言这才拿着衣服去了卫生间。
经过客厅时,沙发那里还有手机屏幕的光亮。但她也不敢发出什么声音,连关门都小心翼翼。
夏天的衣服轻薄,所以奚言习惯每天洗完澡后就把当天换下的衣服洗了。
那天却看见盆里多了好几件男生的脏衣服,看花色应该是秦白和皮鬼的。
犹豫片刻后,也顺手一起洗了。
男生的衣服汗味更重,加上他们每天和机器打交道,难免各种污渍,奚言用肥皂手搓了好几次才勉强洗干净。
从卫生间出来时,沙发那边已经一片漆黑。
奚言端着一个盆蹑手蹑脚地走去阳台,把两个男生的衣服晾好后,这才回到卧室躺下。
就连她自己也没察觉的是,那晚关门时,她其实并没有触碰那把新锁。
当她眉眼舒展地进入了梦乡,那把心锁也好似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