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戍州脑袋懵了一瞬,他缓缓站起身来,一脸漠然地看着眼前的女生。
她好似想要说什么,但等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大口喘气。
“要我帮你报警?”
耐心耗尽,于戍州才不疾不徐开口。
女生仍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那眼神里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于戍州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带着戏谑的气音,“那是……把我这当收留所?”
听到这话,那双惊吓过度的眸光终于有所反应。
奚言察觉到自己的冒犯,局促敛眉,又慌张地后退了两步。
是啊,她跑来这干什么,好像就是下意识地就跑来了。
这个县城能让她找到光亮的地方,好像只有这个曾收留过她一晚的小店铺。
“对不起,打扰了。”
奚言不知如何回答他,惶恐不安地道了歉,转身要走。
“喂。”
见她要走,于戍州挣扎片刻,破天荒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理智不断提醒他不要多管闲事,可内心烦躁不安,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她。
女生停住脚步,但又不说话了。
甚至连头都没转过来。
于戍州不耐烦地蹙眉,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终是放弃。
正打算继续埋头干活,一道细若蚊蚋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我砍人了。”
声音很小,还有些颤抖,但于戍州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听后倒没有任何惊讶,只是眉心一紧,似乎在确认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砍人?他看了看她手里的水果刀,就拿这?
“你砍谁了?”他面无表情问。
“我姑父。”
说到这个人,奚言虽然已经尽力表现得平静,但声音中仍听得出有些愤恨。
于戍州自然能猜到事情缘由,却不主动提起,只问:“受伤了吗?”
奚言摇摇头:“不知道。”
“我是问你。”
女孩显然愣了一下,又徐徐摇头。
于戍州将她全身上下扫了一遍,除了有些凌乱,的确没看出有明显的伤。
他眼神暗了一些,意有所指地问:“他对你做什么没有?”
奚言微微转身,抬头和男生的视线对上,几乎是一瞬间便满脸涨红。
上次回家后,她已经猜到这个男生为什么会知道一切。
在他面前,她毫无秘密可言。
可不知为什么,当男生问出这句话后,忍了一晚上的情绪突然就涌上来了。
她眼角泛红,轻轻摇了摇头。
于戍州顿了一下,暗暗舒了口气,“为什么不报警?”
奚言垂下眼,还是选择了沉默。
“那你打算怎么办?”
又是摇头。
于戍州不理解这女孩的心思怎么这么重。
见她眼角越来越红,身体也在不停颤抖,吸了口气,果断拿起手机,不动声色地按了三个键。
“我帮你报警。”
快接通时,他才顺口说了一句。
奚言猛地抬头。
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后,立马上前两步抓住他的胳膊想要阻止。
可此刻男人已经对着电话简要说明了情况,还报了这里的准确地址,前后不过二十秒时间。
一切来得太快,奚言只觉得心跳明显加速,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接下来的情况。
这几个月,即便在那个家再恐惧再寸步难行,她也从没有过要报警的想法。
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的就是这个没有血缘的姑姑了,如果把这条线也斩断,那她该怎么办?
她住哪?她靠什么生活?她靠什么上学……
就像跌入了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窒息着坠落,孤立无援。
奚言窒息片刻后,唯一的想法就是逃走,逃走后警察就不会来了。
对,逃走。
可是刚迈开一个步子,就被那只坚实的手臂牢牢抓住。
“去哪?警察马上就来了。”于戍州一脸愁容,好像管这闲事已经耗尽他最大的耐心。
“不用你管。”
奚言看着他的眼睛,神情惊慌,一边说一边倔强地挣脱他的手臂。
“你到底在怕什么?”他冷漠地问。
奚言没说话,只是用尽力气继续挣脱!
看着男人那淡漠又冰冷的眼神,她既后悔,又害怕。
是她错了,她不应该贸然闯入这里。
这样想着,身体挣脱的力气也就越来越大。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的,男人“嘶”的一声倒吸一口气,接着手臂一松,场面顿时安静!
低头一看,那条结实的手臂上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随着鲜血越流越多,血痕也越来越粗。
奚言下意识间松开紧握的手,“哐铛”一声,手里的水果刀清脆落地,刀刃上的鲜血溅到水泥地上。
“对,对不起……”
奚言吓得脸色煞白,声音和双手都在发抖。
于戍州并没说话,只是眉头紧蹙,用腾出的一只手将伤口紧紧摁住,又转身去里面扯了几张纸巾继续摁住出血处。
也没回头看她,只冷冰冰地说了一句:“你走吧!”
纸巾没一会儿就浸满了血,于戍州又扯了几张替换。
身后毫无动静。
等他再次回头,却看见女孩在原地泪流不止。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见他回头,奚言哽咽地说出一句话,随后双腿发软地蹲在地上,抱着头,再也忍不住地失声痛哭。
也许是积压已久的情绪彻底爆发,也许是为误伤而自责,于戍州手臂上的这道伤口,就像是一道催化剂,让奚言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失控。
见着眼前的场景,于戍州的手僵在原处,手臂上的鲜血仿佛也在此刻开始凝固。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蜷缩在地的身影,听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心里莫名地烦躁!
只觉得这哭声就像那晚的暴雨,捅破了天际!
迟疑了好一会儿,他才拿起面前的那包纸巾走到女生面前,叹了口气后递给她。
奚言在泪眼朦胧中接过纸巾,平复了好半天,才抽出纸巾擦了擦眼泪和鼻涕。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又颤抖着道歉。
于戍州没回他,只问:“为什么不敢报警?”
奚言的泪水一直没停,于戍州以为她还是会选择沉默,却听到她平静地说了一句:“我会被赶出来。”
话音一落,现场再次安静,只有女孩眼角的泪水在默默滑落。
于戍州又问:“你父母呢?”
“没有了。”女孩垂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