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冉回到府门口时,碰见贺雪臣与姜伯侯在门口。
一问才知是贺家三郎今日书院休沐。
见她春风满面的模样,贺雪臣问道:“生意不错?”
苏棠冉弯着唇角点了点头。
“苏娘子做的那一筐点心,应能卖个二百文吧。”姜伯也发自内心高兴。
那糕点他吃了,甜而不腻,甚是好吃。
苏棠冉眨眨眼,“不止。”
姜伯惊讶:“三百文?”
苏棠冉继续摇头。
末了,姜伯大胆猜测:“莫不是有五百文?”
璎璎咧嘴,露出一口小乳牙。
她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藕带似的小指头竖在姜伯眼前。
“卖了两贯钱哦。”
这下姜伯彻底为苏棠冉折服了。
人美不说,还会赚钱!
“三爷许久未归家,休沐是大事。”
苏棠冉熟稔地将璎璎塞进贺雪臣怀中,“我去买些菜,府上一同热闹热闹。”
璎璎举手:“我想吃排骨。”
苏棠冉记下,又去看贺雪臣:“二爷想吃什么?”
贺雪臣摇头,“都可。”
苏棠冉额角抽痛。
怕晚膳赶不上时辰,她不再过多耽误,装模作样地溜达去南市。
而璎璎也从贺雪臣身上蹦跶下来,自顾自地回屋冲洗去了。
身上黏黏糊糊的,她都要臭啦!
与此同时,一抹纤长的身影出现在街尾。
“三爷回来了!”姜伯眼尖。
贺雪臣上前,没等开口,先看见了人怀里抱着的定胜糕。
“这……”
少年闷着头不予应声,只是一味地往自己院中走。
“知著,”贺雪臣唤他,“去向母亲请安。”
贺霁阳闻言,面露不虞:“那是你母亲,不是我母亲。”
贺雪臣的声音骤然收冷:“贺霁阳!”
“知道了知道了。”贺霁阳不情不愿地拖动着步子往宁安堂而去。
姜伯眼底满是忧色,“老奴听闻,他在书院的摸底试中成绩又是不佳,还被夫子留了堂呢。”
更遑论,他还对自己的兄长与嫡母如此不敬。
兄弟阋墙,贺府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
苏棠冉在小桃源里挑中一条只肥嘟嘟的鲤鱼。
虽说放了许久,可翻开鱼鳃仍是艳红,一看便知新鲜得紧。
还有排骨,也选了块肉多骨少的仔排。
至于那些大棒骨,可以留着煮面吃,现下就不考虑了。
剩下的三个菜,她准备做爆炒河虾、生拌六丝以及羊盏羹。
小菜的话可以一人一碟梅子渍藕,酸甜开胃。
末尾的点心,来碗牛乳百合饮最是合适。
笃定主意,苏棠冉哼着小曲回了府。
可一进门,就察觉到了异样。
贺雪臣的脸色并不好看。
甚至可以说是,阴沉。
苏棠冉带着问询的目光望向姜伯。
姜伯压低了声音道:“三爷又惹二爷生气了。”
苏棠冉了然。
她快步去厨房盛好一盏绿豆汤,想了想,又往里多加了两块冰糖。
“二爷,喝碗绿豆汤解解暑吧。”
苏棠冉将白瓷碗轻轻放在石桌上,碗里的汤色清透,浮着几粒莹白的莲子。
贺雪臣没有应声。
她垂眸,看见他搁在轮椅扶手上的手。
那双手正死死攥着膝上衣摆,指节绷得发白,手背上青筋隐隐浮起。
不知是竭力克制情绪,还是太过用力。
苏棠冉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伸出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
然后,一根一根,将紧扣的手指慢慢掰开。
掌心摊开,赫然露出四道深陷的月牙形血痕,有一处甚至已渗出血珠,在苍白的掌心里格外刺目。
她呼吸一滞,下唇不自觉地被咬出一道浅浅的印子。
“二爷,”她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您得爱惜自己的身子。”
说罢,转头对一旁安静站着的璎璎道:“去把金疮药拿来。”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手,动作轻柔。
冰凉的药膏被指尖的温度化开,一点一点涂在那些狰狞的伤痕上。
整个过程里,贺雪臣始终沉默。
可他那双狭长微挑的凤眸,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准确地说,是落在她微低时露出的那截后颈上。
肌肤莹白,线条纤细,泛着温润的光泽。
“二爷在看什么?”
苏棠冉没有抬头,手上动作未停,声音平静如常。
贺雪臣的目光在她颈后停留片刻,才缓缓移开。
“苏娘子身上,”他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可有什么特别的胎记?”
璎璎眨了眨大眼睛,脱口道:“娘亲当然有……”
“没有。”
苏棠冉轻声打断了她,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然后,将那柄白瓷勺轻轻放入他完好的那只手中。
“汤要凉了,二爷趁温喝吧。”
贺雪臣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内,才慢慢低下头,看向手中那碗绿豆汤。
汤已温凉,豆粒熬出了沙,莲子酥软。
他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清甜的气息漫过舌尖,带着莲子的微苦回甘,和一丝若有似无,独属于女子的馨香。
好甜。
路上,璎璎有些不解:“娘亲颈后的海棠胎记分明那么好看,为何不露出来呢?”
苏棠冉俯身,指尖轻扫过小团子肉嘟嘟的小脸。
“有些东西不是人人都觉得好看的。”
她还记得顾肖氏第一次见这胎记时,那副尖酸鄙夷的模样。
“生了这么个狐媚子胎记,天生就是个爱勾引人的货色!”
自此之后,她便再未将这胎记示人。
璎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许是知道苏棠冉今晚有场硬仗要打,贺乔氏特意嘱咐陆嬷嬷来厨房帮工。
两人一前一后,不一会儿,便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陆嬷嬷将贺乔氏搀扶上桌,口中全是对苏棠冉的夸赞。
“老夫人您是不知道,苏娘子手脚可麻利了,我就帮着洗了菜,剁了肉,其余的活儿都是她做的呢!”
贺乔氏去看桌上的菜肴。
五菜一汤,体面又好看,
排骨做了两种口味。
糖醋口的肉炖成了焦糖色,泛着诱人的光泽,醋酸与肉香混在一起,甚是勾人。
另一种则是裹了糯米上锅蒸制,酥烂脱骨。
新鲜的鲤鱼上整齐地码着葱姜丝,用热油一泼,甭提有多鲜。
“这是?”
疑惑的目光落在那碗熬得浓白的汤羹上。
“这是羊盏羹,夏日用些羊肉温补,也是好的。”
待入座后,苏棠冉忽然想起什么:“三爷呢?”
姜伯立马道:“老奴这就去找。”
“不必,”贺雪臣示意他止步,“他正闹脾气呢,定然是不愿见你,且随他去吧。”
姜伯有些为难。
好在苏棠冉及时开口:“姜伯,劳烦您去拿副新的碗碟与筷子来吧。”
“闹脾气归闹脾气,饭却不能不吃。”
她迅速给贺霁阳分出菜肴,特意多盛了几块糖醋排骨。
在她看来,小孩子都爱吃这种酸甜口。
盛好后,苏棠冉端着到了贺霁阳的房门。
刚敲两下,房内便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呵斥。
“别来烦我。”
“妾身做的糖醋排骨,三爷确定不试试吗?”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足音由远及近。
“哐当”一声,房门大开。
少年带着些许惶恐的声音在苏棠冉耳边炸开。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