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林疏月颤抖着按下窃听器的播放键。
最先传出的,是林疏墨的声音。
“江白萱,你怎么在这里?档案室非工作人员不能进入。”
然后是江白萱矫揉造作的声音。
“疏墨哥哥,你别这么凶嘛,我就是好奇想看看你这次法律援助的卷宗。”
林疏墨的声音沉了下去。
“卷宗系统里都有,你手里这个是我还没来得及录入系统的原始手稿!”
“江白萱,你想偷我的实习成果?”
林疏墨压抑着怒火,“把东西还给我!”
录音里传来争抢的窸窣声。
江白萱声音忽然变得阴冷,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我劝你识相点,这次援助活动的所有成果都给我,不然......”
“我绝不可能给你!”
林疏墨斩钉截齿的拒绝。
“啊!林疏墨你要对我做什么?不要啊——”
江白萱的声音骤然拔高,充满了惊恐,和之前判若两人。
紧接着,是江白萱愈发尖利的哭喊反抗。
然后,一切声音在某个瞬间戛然而止。
只剩下一声沉重的闷响,像是什么重物从高处滚落,最终撞击在坚硬的地面上。
咚。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这是仅存的可以证明林疏墨清白的证据。
她弟弟背负污名死去,母亲为此抑郁自杀。
她因此家破人亡。
可杀人凶手却以被害人的姿态被她未婚夫守护得完好无损。
甚至还成为了人人信赖的执业律师!
林疏月胃里早已空无一物,却翻搅着更剧烈的绞痛。
喉咙里堵着腥甜的铁锈味。
她没有哭。
只是死死地攥着那个项圈,指甲深嵌进皮革。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江砚舟的声音依旧温和,“疏月,外面冷,回家吧。”
她早已没了那所谓的家。
林疏月缓缓站起身。
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江砚舟莫名感觉自心底攀岩起一股微妙的情绪。
江白萱娇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姐姐别难过了,明天我再给你买只更可爱的小狗。”
林疏月没有说话,她的目光深深地落在了江白萱脸上。
她无比专注地将江白萱那张无辜的脸一寸寸刻进眼底最深处。
而后,她转身往楼上而去。
江白萱被她看得心底莫名发毛,她声音哽咽,眼眶红红的,像只小兔子般惹人怜爱。
“哥哥,姐姐是不是还在怪我?”
江砚舟顷刻间忘却那一秒的不同情绪,软下声来安抚。
“没事的,这个事情不怪你的,白萱。”
楼下的两人温情相伴。
而楼上,林疏月的房间内是一片死寂的黑。
她将窃听器和U盘一起用证物袋将其妥帖放好。
行李早在和沈清弦确认好结婚事项那天起,她就收拾好了。
她只带了少量的衣物和必备的证件。
月色泠泠,照在她腕间的紫檀木佛珠上。
冰冷的珠串恍惚间带来暖意。
那是林疏墨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而此刻,就像是林疏墨陪伴在她的身旁。
林疏月静坐了一整夜,直到暖色调的光自东方升起。
接下来的日子,她像一台不知疲惫的机器。
行贿的丑闻,江砚舟不曾澄清,她也来不及处理。
目前最重要的是父亲的葬礼。
一夜过去,林疏月恢复理智。
她将父亲的尸身从医院领回,火化。
然后送往墓园。
那里安置了母亲,弟弟。
现在又添上了父亲。
全家,只剩下她一人。
她跪在三块并排的黑色石碑前,冰冷的雨水将她全身淋湿。
“就是她,那个行贿的金牌律师!”
“我靠,为罪犯脱罪,知法犯法!”
“听说她弟弟也不是什么好货,还骚扰江家小姐!”
几个扫墓的人认出了她,窃窃私语很快变成高声议论和辱骂。
不知是谁先扔过来一个喝剩的矿泉水瓶。
紧接着,是更多的杂物和咒骂飞来。
林疏月没有躲。
她只是静静的凝视着眼前冰冷的墓碑。
胃部的疼痛卷土重来,尖锐地提醒她活着的事实。
这时一把伞护住了她,隔绝开那些飞来的污物和雨滴。
江砚舟出现在她身边,他脸色沉郁,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疏月,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他的声音,带着久违地温柔。
她顺从的上了江砚舟的车,随同他前往医院。
林疏月几乎要沉溺在这虚假的温暖里。
然而,这脆弱的幻象瞬间被手机铃声击碎。
江白萱娇嗔的声音响起。
“哥哥,庆功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怎么还没来?”
“对不起白萱,哥哥马上过来。”
电话刚一挂断,他立即将车停在了了路边。
“疏月,你自己打车去吧,白萱那边有急事。”
林疏月不敢置信的看向江砚舟,她声音干涩得厉害。
“这里是高架,下着暴雨,我怎么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