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青脑袋嗡的一声,热血直往脸上涌。
她看着林东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手脚都没处放。
这人怎么能把流氓话说得这么坦荡?
“那……那你先洗。”
阮青青几乎是逃也似的把那个印着大红牡丹的热水瓶塞进林东怀里,指了指角落里那扇磨砂玻璃门。
“里面有桶。”
林东抱着热水瓶,也没再逗她。
刚才那一架打得酣畅淋漓,身上全是汗,黏糊糊的不舒服。
他吹着口哨,大摇大摆地进了卫生间。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阮青青站在屋子中间,听着里面的动静,心脏狂跳。
完了。这是引狼入室。
刚才脑子一热把人带回来,光想着报恩,想着不能让他一个人流落街头,却忘了这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她来回踱步。鞋底在水泥地上蹭出轻微的声响。
怎么办?
现在把人撵出去?
不行,太没良心了。
人家刚为了救自己把豪哥那一帮人全放倒了,这会儿翻脸不认人,那是畜生干的事。
可如果不撵……
阮青青看了一眼那张单人床。
一米二宽。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夜风吹进来,带着燥热。
楼下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和醉汉的骂咧。
这就是莞城的夜,充满了躁动和不安。
自从来了这儿,想占她便宜的男人能从这排到厂门口。
线长暗示过,主管明示过,就连房东那老色鬼都时不时拿眼睛剜她。
她都躲过了。
宁愿辞职,宁愿搬家,宁愿饿肚子。
但今晚,她躲不掉。也不想躲了。
那两个摩托佬如果得逞,她这辈子就毁了。
豪哥那帮人如果把她拖进包厢,下场只会更惨。
林东救了她两次。两次都是把命豁出去救的。
在这地界,人命贱如草。
谁会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打工妹拼命?只有这个傻子。
水声停了。
卫生间的门咔哒一声打开。一股热腾腾的水汽涌出来。
林东走了出来。
他没穿上衣。
下面只套了一条宽松的大裤衩。
头发湿漉漉地耷拉在额前,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滑过高挺的鼻梁,流过结实的胸膛,最后没入裤腰。
那身材,绝了。
不是那种健身房练出来的死肌肉,而是每一块都蕴含着爆发力。
腹肌轮廓分明,人鱼线深深陷进布料里。
再加上刚才打架留下的几处淤青,反而更添了几分狂野。
阮青青只看了一眼,脸就烫得能煎鸡蛋。
她慌乱地别过头,盯着墙角那堆要搬走的杂物,仿佛那堆破烂里藏着什么稀世珍宝。
“看什么呢?我有那么见不得人?”
林东拿毛巾擦着头发,大咧咧地走到床边坐下。
“没……没看。”
阮青青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洗完了。你也去冲冲。”
林东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挂,靠在床头,视线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打转。
“这一身酒味,闻着难受。”
这语气,像极了在大爷使唤通房丫头。
阮青青没反驳。
她低着头,从衣柜里翻出一套睡衣,又拿了一条新浴巾,磨磨蹭蹭地往卫生间挪。
走到门口,她停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闪身钻了进去。
落锁的声音很轻,但在林东耳朵里却格外清晰。
林东笑了。这丫头,防备心还挺重。
他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
枕头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和阮青青身上的味道一样。
那是廉价洗衣粉混合着少女体香特有的味道。很好闻。
卫生间里传来水声。
林东闭上眼,脑子里开始过电影。
待会儿她出来,会穿什么?
半小时过去了。
水声早停了,人还没出来。
“掉坑里了?”林东冲着门喊了一嗓子。
没动静。
又过了五分钟。门终于开了。
阮青青走了出来。
林东原本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她没穿睡衣。只裹了一条浴巾。
头发湿漉漉地披散下来,发梢还在滴水。
素颜。
洗掉了夜总会那个大浓妆,这张脸反而更加惊艳。
眉目如画,嘴唇不点而红,带着刚刚沐浴后的红晕。
“怎么不穿衣服?”林东嗓子有点干。
阮青青抓着浴巾边缘,不敢看他。
“脏了……没洗。”
撒谎。
刚才明明看见她拿了睡衣进去。
林东没拆穿。
这其中的意味,是个男人都懂。这是默许。
阮青青走到床边坐下。
离林东很远,几乎贴着床沿。
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干毛巾,开始擦头发。
动作很慢,一缕一缕地擦,仿佛那头发有几万根,每一根都要伺候到位。
一分钟。
两分钟。
头发都快擦出火星子了,还在擦。
林东看着她那磨磨蹭蹭的样子,心里那团火越烧越旺。
这丫头是在考验他的耐性。
“还没干?”
“快……快了。”
阮青青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反而更慢了。
林东没了耐心。
他是个行动派。
想要就拿,想做就做。
拖泥带水不是他的风格。
他猛地坐起身,伸手按灭了墙上的开关。
啪。
房间陷入黑暗。
只有窗外透进来的霓虹灯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阮青青惊呼一声,手里的毛巾掉在地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股大力袭来。
林东直接扑了上来。
阮青青浑身僵硬。
林东的吻落了下来,杂乱无章,带着急切的占有欲。
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嘴唇。
她没躲。也没回应。
就在这时。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林东的手背上。
接着是第二滴。
林东动作一顿。
他撑起上半身,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下去。
阮青青闭着眼,眼角却源源不断地涌出泪水。
顺着脸颊滑落,没入枕头。
没有哭声,只有压抑的颤抖。
那种绝望和屈辱,无声地蔓延开来。
林东心里的火瞬间灭了大半。
“哭什么?”
阮青青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欺负你了?”林东有些烦躁。
明明是这丫头自己暗示的,这会儿怎么搞得像他在强抢民女?
阮青青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没……没有。”
“那你哭个屁。”
“我……怕。”阮青青终于睁开眼。
那双水洗过的眸子亮得惊人,带着几分怯懦,几分决绝。
林东愣住了。
林东狐疑。
阮青青把脸偏向一边。
“你要是不信……也没关系。”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抓着林东的手腕。
“你救了我两次。没你,我就完了。今晚……随你。”
“过了今晚,咱们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
这四个字像盆冷水,把林东从头淋到脚。
合着这丫头把他当成了讨债鬼?
把这身子当成了还债的筹码?
这算什么?
交易?
施舍?
林东抽回手,翻身下床。
他靠在床头,从裤兜里摸出那包压扁的玉溪,点了一根。
火光明灭,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
没劲。
太没劲了。
他林东虽然好色,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他有自己的骄傲。
他喜欢征服,不是趁人之危,去睡一个为了报恩而献祭自己的女人。
那样做,和豪哥那帮人有什么区别?
而且,他不碰对他没感觉的女人。尤其是这种把他当恩人供着的。
“起来。”林东吐出一口烟圈。
阮青青一愣。她慢慢坐起来,不解地看着那个黑暗中的轮廓。
“你……不做吗?”
“做个屁。”林东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老子对哭哭啼啼的女人没兴趣。搞得像强奸犯似的,传出去我还要不要混了?”
阮青青咬着嘴唇。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那……睡觉?”
“睡觉。”林东把烟掐灭,将被子一扯,盖在自己身上。
“你睡里边。别碰我。老子定力有限。”
阮青青小心翼翼地爬到里侧,紧贴着墙壁躺下。
房间里安静下来。
只有电风扇吱呀吱呀转动的声音。
过了许久。
林东还没睡着。身边的温软身躯散发着热量,勾得人心痒痒。
他翻了个身,面朝阮青青。
“喂。”
“嗯?”阮青青也没睡。
“那你在夜总会怎么混?”
“我不出台。只陪酒。”阮青青的声音很轻,“姜姐护着我。今晚是特殊情况……我要搬家,没钱。”
林东沉默了一会儿。
“以后别去了。那种地方,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不去也没钱啊。”阮青青叹了口气,“厂里工资太低了。还要寄回家给弟弟上学。”
“你弟上学关你屁事?”林东皱眉,“那是你爹妈的事。”
“家里穷。我是老大。”阮青青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大家都这样。出来打工,不就是为了家里吗?”
林东嗤笑一声。
“我就不。我出来是为了我自己。”
“那你以后想干嘛?”阮青青好奇地问。
“混出个人样来。”林东把胳膊枕在头下,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我要在这莞城扎下根,赚大钱,开豪车。以后回老家,让那些看不起我家的人都把眼珠子瞪出来。”
“然后呢?”
“然后?”林东想了想,“然后就找个漂亮老婆,生一堆孩子。天天吃香喝辣。”
阮青青噗嗤一声笑了。
“笑什么?”
“没什么。觉得你……挺单纯的。”
“滚蛋。老子这叫有志向。”林东翻身,这回动作轻了不少,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了阮青青的腰上。
阮青青身体僵了一下,但这次没躲,也没推开。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林东一阵意动,手臂却收紧了一些,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阮青青顺从地靠在他胸口。
听着那个强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很踏实。
林东的呼吸渐渐平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阮青青抬起头,借着微光看着他的睡颜。
眉毛很浓,鼻梁很高,睡着的时候没那么凶了,反而有点像个大男孩。
“大坏蛋。”
她小声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