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更新时间:2025-12-25 05:41:34

接下来的日子,苏婉清按部就班地推进着开业准备。

试用妆盒送出去后,反馈陆续回来了。赵嬷嬷说面脂滋润,她老寒腿犯了的时候抹手都觉得舒缓;冷轩没什么表示,但砚台那小厮偷偷告诉红绡,说冷侍卫把那盒香粉给了他妹子,妹子喜欢得不得了;砚台自己则对手工的口脂管赞不绝口,说比市面上买的那些银的、铜的管子更轻巧别致。

看来产品的基本盘是稳的。

苏婉清根据有限的反馈,又微调了两次配方,主要是口脂的滋润度和香粉的细腻度。然后开始着手准备第一批正式售卖的产品。数量不多,每样只准备了三五十份,用的是她特意设计订制的、印有“芷兰轩”字样和简单花纹的包装纸盒,看起来比试用装更精致些。

铺子那边,装修彻底完工,苏婉清亲自去验收,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无误,结了尾款。她又订制了招牌,选了吉日,准备在十日后正式开业。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然而,就在开业前五天,出事了。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清晖院的门就被急促地敲响。

值夜的青杏跑去开门,只见陈五脸色铁青地站在外面,身上沾着泥污,额角还有一道擦伤的血痕。

“陈五?你这是……”青杏吓了一跳。

“快,我要见王妃!出事了!”陈五声音沙哑急促。

苏婉清已被吵醒,披衣出来,看到陈五的模样,心里就是一沉:“进来说。红绡,拿伤药和干净布巾来。”

陈五进了屋,也顾不上礼数,急声道:“王妃,咱们从南边订的那批红蓝花和紫矿,还有一批上好的珍珠粉,昨夜在进京前的官道上……被劫了!”

“什么?!”苏婉清手一紧,“说清楚!”

陈五喘了口气,快速道:“按您的吩咐,这批要紧的原料,小人亲自带人押送,走的官道,时辰也算得好,本该天亮前进城。可就在离城门还有三十里的老鸦坡那段,突然从林子里冲出十来个人,蒙着面,拿着棍棒,不由分说就动手!他们人多,又是有备而来,专挑押货的车子打砸!小人带去的几个兄弟拼死抵挡,可……可那批货,还是被他们掀翻到路边的沟里,大半都毁了!珍珠粉洒了一地,红蓝花和紫矿也被泥水泡了,根本没法再用!”

苏婉清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来。红蓝花和紫矿是制作口脂和胭脂的核心色素原料,珍珠粉则是香粉和面脂的重要成分。这批货价值不菲,更是她开业准备的关键!毁了这批原料,别说十天后开业,就是再拖一个月,也未必能凑齐同样品质的货!

“人呢?兄弟们伤得怎么样?”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问伤亡。

“有两个兄弟伤得重些,胳膊折了,已经就近送到医馆。其他人都挂了彩,但没大碍。”陈五抹了把脸上的汗混着血污,“小人急着回来报信,让李七留在那边照应,处理现场。”

“医馆费用王府全出,受伤的兄弟每人额外给十两银子养伤。”苏婉清立刻道,“你额头上的伤也让大夫好好看看。”她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那些人,只是打砸货物?没伤人要害?也没抢走东西?”

陈五一愣,仔细回想:“……好像,真是这样。他们下手狠,但主要是对着货物和车子,掀到沟里就撤了,跑得飞快。我们的人拦,他们就打,但确实没下死手,也没抢走任何东西。”

不是劫财。是纯粹搞破坏。

苏婉清的心沉到了谷底。这是冲着她来的,目的就是让她开不成店,或者至少让她开业受挫,沦为笑柄。

“报官了吗?”

“报了,就近的驿丞已经去通知县衙了。但……”陈五脸色难看,“老鸦坡那地方偏僻,又是凌晨出事,等官府派人查验,只怕什么线索都难找了。”

苏婉清攥紧了拳头。对方选在凌晨、官道偏僻处动手,又快打快撤,明显是计划周详,根本不怕官府查。

“王妃,现在怎么办?”红绡和青杏也慌了神,“原料没了,开业……”

苏婉清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已是一片冷静:“慌什么。原料没了,再想办法。开业日子……暂且押后。”

她看向陈五:“陈五,你辛苦一趟,再去办两件事。第一,去咱们之前零散买过原料的那几家小铺子,不管他们手里还有多少红蓝花、紫矿、珍珠粉,只要品质尚可,全部高价买下来,有多少要多少。第二,立刻派人去京郊,找那几个花农,加钱,让他们连夜采摘一批新鲜玫瑰和茉莉,用最快的方式送来,我要紧急蒸馏一批花露和精油备用。”

原料被毁,色素类的最难替代,只能先搜刮市面存货。鲜花类可以自己加工,虽然产量有限,但能撑一阵门面。她必须尽快拿出替代方案,不能让铺子一直空着。

“是!小人这就去!”陈五领命,匆匆走了。

苏婉清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开业在即,来这么一手,真是又狠又准。对方对她的动向摸得很清楚,连她重要原料的押送路线和时间都了如指掌。

内鬼?还是外部盯得太紧?

她正凝神思索,院子里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次是李七,他跑得满头大汗,脸色比陈五还难看。

“王、王妃!不好了!”李七几乎是跌进门,“铺子……柳条巷的铺子,昨夜……被人砸了!”

“什么?!”苏婉清猛地站起来,眼前黑了一瞬。

红绡赶紧扶住她。

李七喘着粗气道:“小人刚从那头过来!门窗都被砸烂了!里面新打的柜台、架子,全被劈坏了!墙上还被泼了……泼了污物!一塌糊涂啊!”

原料被劫,铺子被砸。双管齐下,这是要彻底把她摁死。

苏婉清脸色发白,胸口堵得厉害,一股怒火混合着冰冷的寒意,直冲头顶。她来到这个世界,处处小心,步步为营,只是想有个安身立命的小事业,不害人,不争宠,怎么就那么难!

“报官了吗?”她声音有些发颤,但竭力维持着镇定。

“报了,已经有人去顺天府报案了。”李七急道,“可那一片早上人不多,巡夜的更夫说没听到大动静,估计也是后半夜动的手。”

又是后半夜。又是计划周详,不留痕迹。

苏婉清咬紧了后槽牙。对方这是算准了要给她一个“开门黑”,让她血本无归,还没开业就成了笑话。

“王妃……”红绡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心疼又害怕。

苏婉清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逐渐亮起来的天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能乱。越是这样时候,越不能乱。

对方的目的,无非是打击她,让她崩溃,让萧墨寒后院起火,或者看她的笑话。她偏不!

“红绡,青杏,”她转过身,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意,“你们现在立刻去铺子那边,守着,等官府的人来。什么都别动,保护好现场。官府问什么,照实说,但不必多说,尤其不要提原料被劫的事,两件事分开处理。”

“李七,你去找赵嬷嬷,把铺子被砸的事告诉她,请她帮忙周旋一下顺天府那边,尽快立案勘查。然后,你亲自去一趟西市,找最好的木匠和泥瓦匠,带上银子,请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重新修复铺面。不计成本,我要在五天内,看到铺子恢复原样,甚至比原来更好!”

“是!”三人见王妃如此镇定,心下稍安,连忙分头去办。

清晖院里只剩下苏婉清一人。她缓缓坐回椅子上,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似的,胃部一阵阵地紧缩。

愤怒过后,是深深的疲惫和一种……孤立无援的冷。

在这个世界,她看似有了王妃的身份,有了萧墨寒那点若有若无的维护,可真的遇到事情,能依靠的,似乎还是只有自己。商场的倾轧,人心的险恶,无论古今,都一样残酷。

不知道坐了多久,外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萧墨寒走了进来。他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晨露的湿气,玄色的劲装衬得他面容冷峻。他看到苏婉清苍白的脸和紧握的拳头,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本王都听说了。”他走到她面前,声音低沉,“原料被劫,铺子被砸。”

苏婉清抬起头,看着他,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没成功:“王爷消息灵通。”

“冷轩一早就接到了顺天府和城门守军的报备。”萧墨寒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下,目光锐利地扫过她,“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苏婉清扯了扯嘴角,“原料,我已经让陈五去搜刮市面存货,并紧急加订鲜花。铺子,我也让李七去找匠人修复,争取五天内弄好。开业……只能延期了。”

她说得平静,但萧墨寒听出了她声音里极力压抑的颤抖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

“只是延期?”他问。

“不然呢?”苏婉清看向他,“对方计划周密,挑在凌晨官道和夜里动手,明显不怕查。顺天府那边,最多立个案,走个过场,很难抓到人。我若纠缠不放,或者反应过激,除了让人看更多笑话,还能怎样?”

萧墨寒看着她明明气得要命、却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的模样,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见过她在书房侃侃而谈兵法的聪慧,见过她调试胭脂时的专注,也见过她偶尔流露出的、属于她那个世界的独特鲜活。她本该是舒展的,明亮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只被逼到角落、却还要竖起浑身尖刺保护自己的小兽。

“你分析得对,顺天府确实很难查到真凶。”萧墨寒缓缓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谁说一定要通过顺天府?”

苏婉清一怔,看向他。

萧墨寒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声音冷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本王的王妃,在京城开铺子,原料在官道上被劫,铺子在闹市被砸。这打的不是你的脸,是本王的脸,是睿亲王府的脸。”

他转过身,眼底深处像是结了一层冰:“有些人,是不是觉得本王最近脾气太好了,漕运案牵扯了太多精力,就可以在本王的后院,动本王的人?”

苏婉清心口猛地一跳。“本王的人”……他又说了一次。

“王爷……”她张了张嘴。

“铺子你照常准备,原料不够,列出单子,让冷轩去办。”萧墨寒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五天后,本王要看到芷兰轩准时开业。至于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冷轩!”

“属下在。”冷轩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去查。”萧墨寒只说了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森然的杀意,“老鸦坡,柳条巷,所有痕迹,所有可能的人。重点查查,最近谁家的狗爪子伸得太长,又或者,谁在背后嚼了不该嚼的舌根,递了不该递的消息。”

“是!”冷轩领命,瞬间消失。

萧墨寒这才重新看向苏婉清,眼神依旧冷冽,但深处似乎藏了一丝别的什么:“你这几天,安心在府里准备。需要什么,直接吩咐。外面的事,交给本王。”

苏婉清看着他,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半晌,才低低应了一声:“……是,多谢王爷。”

萧墨寒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清晖院。

苏婉清一个人坐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一直紧握的、指甲已然陷进肉里的拳头。

掌心留下了深深的月牙印。

她看着那些印子,又抬头看向萧墨寒离开的方向。

心里那股冰冷的、孤军奋战的寒意,似乎被一股更强大、更霸道的力量,强行驱散了一些。

他……真的出手了。

不是为了利益,至少不全是。是因为,有人触犯了他的权威,动了他“领地”里的人。

这种带着强势占有意味的维护,让她心情复杂。有点不适,有点被冒犯掌控的感觉,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和……悸动。

她知道这很危险。依赖任何人都是危险的,尤其是萧墨寒这样心思深沉难测的男人。

可在此刻,在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这份强势的庇护,像一块沉重的磐石,堵住了所有试图将她淹没的恶浪。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既然他给了底气,那她就更不能垮。

五天后开业?好!

“红绡!青杏!”她扬声唤道。

两个丫鬟急忙跑进来。

“把我们手头所有的原料清点一遍,重新拟定开业产品清单。色素不够,我们就主打鲜花和草本系列,面脂、花露、香膏,一样可以做得精致!”苏婉清眼神重新亮起了光芒,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反而迸发出的锐气,“另外,开业当天的所有流程,重新规划!我们要办得热闹,更要办得漂亮!让所有人都看看,芷兰轩,不是谁想掐就能掐死的!”

“是!”红绡和青杏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大声应道。

接下来的几天,睿亲王府和柳条巷都异常忙碌。

陈五和李七按照苏婉清的吩咐,四处搜罗原料、聘请匠人。冷轩则带着暗察司的人,悄无声息地展开了调查。

柳条巷的铺面,被砸得面目全非,但重金聘请的匠人们日夜赶工,修复的速度快得惊人。不仅如此,在苏婉清的授意下,门面还做了些许改进,更加醒目雅致。

而萧墨寒那边,似乎也有意将此事闹大。顺天府的压力陡然增加,连刑部都过问了几句。市面上开始流传一些小道消息,说是睿亲王对王妃的铺子极为上心,这次有人太岁头上动土,怕是踢到铁板了。

第三日傍晚,苏婉清正在清晖院核对新的产品清单,萧墨寒来了。

他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只将一张薄薄的纸放在她面前。

苏婉清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名字和简单的身份信息,后面附着他们近期的行踪和可疑之处。其中两个名字被红笔圈了出来:一个是西市一个专门替人牵线搭桥、处理“麻烦事”的混混头目,外号“泥鳅刘”;另一个,竟是户部一个不起眼的八品小吏,姓孙,而他的堂妹,在尚书府大小姐苏婉柔的院子里做二等丫鬟。

纸的末尾,还有一行小字:泥鳅刘前日收了一笔不明来路的银子,来源正在追查。孙姓小吏三日前曾与“泥鳅刘”在茶楼短暂会面。

苏婉清的手微微发抖。

果然……有内鬼。消息是从苏婉柔那里漏出去的?还是王氏?甚至……她那个名义上的父亲苏明远?

而执行的人,是市井的混混。干净,利落,难以追查。

“王爷……”她看向萧墨寒。

“人,冷轩已经‘请’去喝茶了。”萧墨寒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那个孙小吏,也暂时‘病休’在家。至于银子来源,顺着泥鳅刘的线,很快就能摸到老鼠尾巴。”

他看向苏婉清,眼神深邃:“你想怎么处理?”

苏婉清握紧了那张纸。她很想说,把这些人统统送官,严惩不贷。但她知道,这最多只能打到执行层面,揪不出真正的幕后主使。那个通过孙小吏丫鬟递消息的人,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王爷,”她抬起眼,目光清冷,“妾身相信王爷自有分寸。这些人,依法处置便是。至于幕后之人……”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妾身的铺子,五日后照常开业。而且要开得风风光光。妾身倒想看看,她们费尽心机阻挠,最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会是什么心情。”

以牙还牙,未必需要立刻见血。有时候,让对方的目的落空,让对方看着你越来越好,才是更诛心的报复。

萧墨寒看着她眼中闪动的冷光,忽然低笑了一声。

“好。”他只说了这一个字。

又过了一日,临近傍晚,苏婉清正在检查新送来的一批修复好的妆匣,门房忽然来报,说有一位姓沈的夫人递了帖子,想见王妃。

姓沈?苏婉清心中一动,接过帖子一看,落款是“沈氏”,字迹秀雅。她立刻想起,皇后也姓沈。

“快请到花厅。”苏婉清换了身见客的衣裳,匆匆过去。

来的果然是皇后身边的另一位得力女官,姓文,三十许人,气质沉稳。她见到苏婉清,恭敬行礼,然后奉上一个精致的锦盒。

“皇后娘娘听闻王妃近日筹备铺子,甚是辛劳,又偶闻市面上有些不长眼的冲撞了王妃,特命奴婢送来些许小物,给王妃压惊,也预祝王妃开业大吉。”文女官声音温和。

苏婉清打开锦盒,里面是几样极为名贵的香料和两盒官造的、质地顶级的胭脂。更重要的是,锦盒底层,还压着一张素笺,上面是皇后亲笔写的四个字:芷兰清芬。

这是……皇后娘娘的题字?虽然不是正式的匾额,但这四个字的意义,非同小可!这几乎等同于皇后认可了她的铺子,是一种无声的背书和支持!

苏婉清心头震动,连忙起身:“皇后娘娘厚爱,婉清愧不敢当。请文姑姑代婉清叩谢娘娘恩典。”

文女官含笑扶起她:“王妃不必多礼。娘娘说,王妃聪慧勤勉,是做实事的人。女子立世不易,能有些自己的喜好和作为,是好事。娘娘还说,开业那日,若得空,或许会遣人来看看。”

苏婉清明白,这不仅是支持,更是一种表态——皇后站在她这边。这无疑是对那些背后搞小动作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送走文女官,苏婉清捧着那个锦盒,站在花厅里,久久不语。

皇后的支持,萧墨寒的强势出手,让原本岌岌可危的局面,瞬间扭转。

她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并不孤单。

开业前一夜,一切准备就绪。

修复一新的铺子亮堂雅致,货架上摆满了精心包装的产品。虽然主打产品因原料问题临时调整,以鲜花草本系列为主,但种类依旧丰富,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苏婉清最后检查了一遍流程,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王府。

萧墨寒难得在府里用晚膳。饭桌上,他忽然道:“明日开业,需要本王去给你撑场面吗?”

苏婉清筷子一顿,看向他。他神色平静,不像开玩笑。

“王爷政务繁忙,妾身不敢劳动。”苏婉清道,“何况,皇后娘娘已经赐了墨宝,这已是天大的脸面。王爷若亲自去,反倒过于招摇了。”

萧墨寒看了她一眼,没坚持:“随你。冷轩明日会带几个人在附近看着。”

“多谢王爷。”

两人安静地吃完。放下筷子,萧墨寒忽然道:“泥鳅刘和那个孙小吏,已经招了。”

苏婉清心头一紧:“怎么说?”

“银子是从一个外地商号汇过来的,查过去,是个空壳子。”萧墨寒语气冷淡,“至于指使……泥鳅刘只说是中间人传话,不知道上家。孙小吏咬死了是堂妹央他打听一下王府王妃铺子的进展,他爱显摆,多说了几句原料押送的大概时间,并不知道会惹出祸事。”

推得干干净净。

苏婉清并不意外。幕后的人很小心,用了多层掩护。

“不过,”萧墨寒话锋一转,眼中寒光一闪,“那个传话的中间人,以及汇银子的空壳商号背后,都隐隐指向了一个人。”

“谁?”

“永宁伯府,一个不起眼的庶子。”萧墨寒缓缓道,“而永宁伯夫人,是已故荣妃的妹妹。荣妃所出的三皇子,去年在督办南边粮道时,与漕运总督衙门,走动甚密。”

苏婉清倒吸一口凉气。

漕运!竟然真的牵扯到了漕运案!对方动她的铺子,不只是女人间的嫉妒或给她添堵,更是对萧墨寒在漕运案上强硬态度的一种警告或报复!动不了他本人,就动他身边的人,让他分心,让他难受!

“王爷……”她声音有些干涩。

“无妨。”萧墨寒反而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冰冷的戾气,“他们越是这样,越是说明本王戳到了他们的痛处。跳出来,也好。”

他看向苏婉清,眼神缓和了些:“明日好好开业。其他的事,有本王。”

苏婉清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夜,她睡得很沉。虽然前途依然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至少此刻,她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用力。

翌日,芷兰轩开业。

没有大张旗鼓的喧闹,但店铺收拾得格外清爽亮堂。门前摆放着皇后赐字“芷兰清芬”的立牌,引来无数路人驻足观望议论。

红绡和青杏穿着统一的新衣,笑容满面地在门口迎客。苏婉清则坐镇店内,亲自为几位最早进来的客人介绍产品。

或许是因为皇后的名头,或许是因为近日的流言反而增添了神秘感,开业当天的客流竟出乎意料地好。不少夫人小姐闻讯而来,对店内雅致的环境和那些散发着天然花香、包装别致的产品颇感兴趣。

苏婉清早有准备,推出了“开业三日,买赠试用”的活动,并耐心讲解每样产品的成分和用法。她态度亲切,讲解专业,很快便赢得了不少好感。

一天下来,竟卖出去了近一半的存货,收到的订单更是不少。

傍晚打烊,红绡和青杏累得嗓子都哑了,脸上却满是兴奋的红光。

“小姐!成了!真的成了!”红绡数着钱匣里的银子,眼睛发亮。

苏婉清看着她们,脸上也露出了这些天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

虽然开局波折重重,但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收拾好东西,锁好店门,苏婉清正要登上回府的马车,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街对面茶馆二楼临窗的位置,似乎有一道视线正落在她身上。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普通布衣、戴着斗笠的身影,正凭窗而坐,似乎也在看着她这边。见她望来,那人并没有移开视线,反而微微抬了抬斗笠,露出一张平凡无奇、却让人感觉有些阴冷的脸。

那人遥遥地,对着她,举起手中的茶杯,像是致意,又像是……别的什么。

然后,一饮而尽,放下茶杯,转身消失在了窗后。

苏婉清心中一凛。

那是谁?

不是祝贺,也不是寻常路人的好奇。那眼神,像毒蛇一样,冰冷黏腻,让她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马车驶动,渐渐远离了柳条巷的喧嚣。

苏婉清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心里却没有半分开业成功的喜悦,反而被一层更深的寒意笼罩。

皇后的支持,萧墨寒的庇护,开业的顺利……似乎都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

那个茶馆二楼的神秘人,像是一个不祥的预兆。

真正的风暴,恐怕……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