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观事件过去三天了。
这三天，江海市风平浪静。
图书馆重新开放，学生们继续埋头复习，准备期末考试。体育馆的擂台修好了，古武社恢复了日常训练。王胖子搬出了宿舍，在附近租了个小单间，说是要静心学习——但陈宇私下告诉林玄，王胖子经常半夜惊醒，嘴里念叨着“不要抓我”。
只有少数人知道，这平静的水面下，藏着怎样的暗流。
周三晚上，林玄在宿舍看书。
《高等数学（下册）》，已经翻到了最后一章。以他的神帝级心算能力，整本书的内容看一遍就能记住，但他还是喜欢这种纸页翻动的感觉——那是生命的实感，是烟火人间的温度。
手机震动了一下。
陈风发来微信：“林玄，看论坛。”
后面附了个链接。
林玄点开。
江海大学校园论坛，一个标着“热”字的帖子被顶在首页：
《神秘高手现身白云观，一指破剑龙！有视频有真相！》
发帖人ID叫“江湖百晓生”，注册时间三天前，明显是小号。帖子正文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昨晚北郊白云观偶遇高人斗法，随手拍了一段，大家看看是特效还是真功夫？”
下面是一段三十秒的视频。
画面很暗，拍摄者应该躲在很远的地方，镜头晃动得厉害。但还是能看清——破败的道观正殿，一个老道士举剑斩出青色剑龙，然后一个穿着白T恤的年轻人抬起手，一指点碎剑龙，老道士倒飞出去嵌进墙壁。
视频最后三秒，镜头拉近，拍到了年轻人的侧脸。
虽然模糊，但熟悉的人能认出来。
是林玄。
帖子已经盖了八百多楼。
“卧槽！这是电影片段吧？”
“不像，白云观我去过，就是视频里那样。”
“那剑龙怎么解释？特效？”
“你们注意到没，视频里那个人……好像是文学院的林玄？”
“哪个林玄？”
“就是前段时间在食堂打趴黑虎帮，在篮球场绝杀江州大学的那个！”
“我去！真是他！侧脸一模一样！”
“所以他真是武林高手？”
“屁的武林高手，这明显是修仙好吧！你看那剑龙，那金光，这特么是玄幻片！”
“楼主哪弄的视频？求完整版！”
“同求！”
林玄平静地看完帖子，关掉网页。
该来的总会来。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白云观那一战动静太大，就算老道士布下了隔绝阵法，但总会有漏网之鱼——比如那个躲在远处偷拍的“江湖百晓生”。
手机又震了。
这次是秦月。
“林玄，论坛上的视频看到了吗？”
“嗯。”
“我们已经锁定了发帖人的IP，是学校附近的一家网吧。但用的是假身份证，监控也没拍到正脸，很专业。”秦月语气严肃，“需要我们把帖子删了吗？”
“不用。”林玄说，“删了反而显得心虚。让它挂着吧，正好看看能钓出什么鱼来。”
“你是说……”
“血炼堂的余孽。”林玄走到窗边，看着夜色中的校园，“那个老道士死前说，他们逃到这个世界的有三十人。他死了，其他人可能会看到这个视频，然后找上门来。”
“那你不是很危险？”
“危险的是他们。”林玄淡淡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需要支援吗？”
“暂时不用。”林玄说，“你们龙魂局有更重要的事——查清楚血炼堂在这个世界的活动轨迹。三十个邪修，不可能全部销声匿迹，总会有蛛丝马迹。”
“明白。”秦月顿了顿，“另外……上面想见你。”
“谁？”
“龙魂局总局的负责人。”秦月说，“你这次的表现，已经超出了地方分局的权限范围。总局很重视，想和你谈谈合作。”
“什么时候？”
“看你的时间。”
林玄想了想：“等我期末考试结束吧。”
“……好。”
挂断电话，宿舍门被推开了。
张浩和陈宇一前一后进来，两人脸色都很奇怪，眼神躲闪，欲言又止。
“有事？”林玄问。
张浩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林玄……论坛上那个视频……是真的吗？”
陈宇也盯着林玄，等答案。
他们和林玄住一个宿舍快一年了，虽然关系不算亲密，但毕竟朝夕相处。之前林玄展露身手，他们还能用“家传功夫”来解释。可视频里那一指碎剑龙的画面，已经超出了功夫的范畴。
那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
林玄看着两个室友。
张浩家境普通，性格有些懦弱，但心地不坏。陈宇练过武，知道些江湖事，但本质上还是个普通学生。
告诉他们真相，只会让他们陷入危险。
“假的。”林玄说，“是特效视频。有人想博眼球，故意把我的脸P上去了。”
“真的？”张浩眼睛一亮。
“真的。”林玄面不改色，“你们想想，如果我真有那么厉害，还会在这儿复习高数吗？”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
张浩松了口气：“我就说嘛！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修仙者！都是骗人的！”
陈宇却没那么好糊弄。他盯着林玄看了几秒，最终没再追问，只是说：“不管真假，你最近小心点。那个视频传得挺广，肯定有人当真了。”
“我知道。”林玄点头。
正说着，林玄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个陌生号码。
他接起来：“喂？”
“林玄同学吗？”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的女声，甜美但透着公式化的礼貌，“我是江海电视台《奇人异事》栏目的编导，我们看到了网上那个视频，想对你做个专访，不知道你……”
“没空。”林玄直接挂断。
几秒后，又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
“林先生你好，我是《武林风》杂志的记者，想邀请你……”
挂断。
第三个电话。
“林大师！我是你的粉丝！能收我为徒吗？我很有钱的！”
挂断，拉黑。
短短十分钟，林玄接到了八个电话，有媒体，有武馆，有所谓的“修真爱好者”，甚至还有个自称是某富豪保镖，想高薪聘请他。
视频的影响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大。
“看来宿舍不能住了。”林玄收拾了几本书，装进背包，“我出去几天，考试的时候回来。”
“你去哪？”张浩问。
“找个清净地方复习。”林玄说，“有人问起，就说不知道。”
他背上包，走出宿舍。
楼道里，几个隔壁宿舍的学生探头探脑，看到他出来，又赶紧缩回去。眼神里有好奇，有敬畏，也有怀疑。
林玄没理会，径直下楼。
刚走到宿舍楼门口，就看到苏清雪站在路灯下，手里提着个保温桶。
“我就知道你今晚会走。”她走过来，把保温桶递给他，“奶奶炖的鸡汤，趁热喝。”
林玄接过：“谢谢。”
“论坛上的视频我看了。”苏清雪看着他，“虽然模糊，但我知道是你。白云观那晚……很危险吧？”
“还好。”
“你总是这么说。”苏清雪叹了口气，“林玄，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我们不了解的东西，也知道你很特别。我不问你从哪来，也不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只想说……”
她顿了顿，声音很轻：
“如果需要帮忙，记得找我。苏家……永远站在你这边。”
路灯下，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像盛满了星光。
林玄看着她，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三千年了。
他见过太多人——敬畏他的，崇拜他的，惧怕他的，想杀他的。
但像苏清雪这样，明明知道他不简单，却依然用平常心对待他，愿意无条件支持他的人……
很少。
“好。”他点头，“有事我会找你。”
“那你现在要去哪？”苏清雪问，“要不要去我家？爷爷说，家里客房一直给你留着。”
“不用了。”林玄摇头，“我去个地方，安静几天。”
他没说具体去哪，苏清雪也没问。
“注意安全。”
“你也是。”
林玄提着保温桶，走向夜色深处。
他没有打车，也没有用身法，只是像普通学生一样，沿着人行道慢慢走。夜风吹过，带着初夏的温热，路边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他拐进一条老街。
这是江海市的老城区，房子大多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的，墙体斑驳，电线如蛛网般纠缠。街上没什么人，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亮着。
林玄在一栋三层小楼前停下。
楼外墙皮脱落了大半，露出里面的红砖。门口挂着一块木牌，字迹已经模糊，但还能辨认出来：
“三槐堂”。
王老板的旧书店。
门关着，里面没有灯光。
但林玄能感觉到，里面有人。
他敲了敲门。
几秒后，门开了条缝。王老板苍老的脸露出来，看到林玄时，眼睛瞪大了。
“林……林先生？”
“借住几天，方便吗？”林玄问。
“方便！当然方便！”王老板赶紧开门，“快请进！”
店里还是老样子，四壁书架，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灰尘的味道。但收拾得很干净，地上没有杂物，柜台也擦得一尘不染。
“楼上有个空房间，以前是我儿子住的，他出国了，一直空着。”王老板领着林玄上楼，“就是有点小，您别嫌弃。”
房间确实不大，十平米左右，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但很整洁，被褥都是新换的，还有淡淡的阳光味。
“很好。”林玄放下背包，“这几天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王老板连连摆手，“您救了我的命，这点小事算什么！对了，您吃饭了吗？我去做点……”
“吃过了。”林玄指了指保温桶，“这个帮我热一下就行。”
“好嘞！”
王老板下楼去热汤。
林玄坐到书桌前，打开手机。
论坛那个帖子，已经突破一千楼了。除了江海大学的学生，开始有其他学校的ID出现，甚至还有几个认证的“武术博主”转发评论。
“视频我看过，不像特效。如果是真的，那这位林同学的实力，恐怕已经达到了传说中的‘先天境’。”
“先天个屁！这明显是修仙！你们看那剑龙，那金光，这是武道能解释的吗？”
“难道这个世界真有修仙者？”
“坐等官方辟谣。”
“辟谣+1，这要是真的，我三观就碎了。”
林玄翻了几页，关掉论坛。
然后他打开了一个很少用的软件——龙魂局内部通讯软件。
秦月给他开通了临时权限，可以查阅部分非机密资料。
他输入关键词：“血炼堂”。
搜索结果不多，只有七条记录。
第一条：1953年，西北某山村，全村三百人一夜之间全部死亡，死状诡异，像是被抽干了血液。现场发现一枚残缺的铜钱，上面有血色符文。
第二条：1978年，西南边境，一队边防士兵失踪。三个月后，在原始森林深处找到尸体，全都变成了干尸。尸体周围有阵法痕迹。
第三条：1992年，东海某小岛，渔民发现一具穿着古代服饰的尸体。尸体保存完好，但心脏位置有个空洞。经检测，死者死于至少五百年前。
……
第七条：一个月前，江海市北郊白云观，发现异常能量波动。
每一条记录，都透着血腥和诡异。
林玄一条条看完，心中有了大概的判断。
血炼堂的余孽，这几十年来一直没消停。他们在世界各地活动，用活人炼功，用鲜血布阵，目的只有一个——打开通往九幽的通道，回到他们的祖地。
“九幽……”林玄喃喃道。
在玄黄大世界，九幽是魔道的圣地，位于地底深处，终年不见天日。那里充斥着阴气、煞气、死气，是活人的禁地，却是魔道修士的天堂。
血炼堂想回九幽，很正常。
但他们为什么要在这个世界打开通道？
以这个世界的能量层次，要维持一条通往九幽的稳定通道，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天文数字。除非……
“除非这里有他们必须得到的东西。”林玄眼神一凝，“或者，这里有他们必须完成的仪式。”
正思索着，王老板端着热好的鸡汤上来了。
“林先生，汤热好了。”
“谢谢。”林玄接过，喝了一口。
汤很鲜，鸡肉炖得软烂，还有淡淡的药材味。
“王老板。”林玄忽然问，“您儿子在国外做什么？”
“啊？”王老板一愣，“在……在美国读书，学计算机的。”
“什么时候出国的？”
“三年前。”
“这三年，他回来过吗？”
“回来过一次，去年春节。”王老板脸上露出笑容，“那孩子孝顺，知道我一个人在家，特意飞回来陪我过年。”
林玄点点头，没再问。
等王老板下楼后，他走到窗前，看向夜色中的老街。
帝魂感知悄然展开。
方圆百米内，一切尽在掌握。
街对面二楼，一个老太太在看电视。隔壁的杂货店已经关门，老板在里屋数钱。更远处的小旅馆，几个房客在打牌。
一切正常。
但林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这里。
不是肉眼可见的监视，而是一种更隐晦的、若有若无的窥视。
就像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默默注视。
“来了么……”他轻声自语。
也好。
省得他去找。
他把剩下的鸡汤喝完，收拾好保温桶，然后盘膝坐到床上。
三块令牌从背包里取出，放在身前。
文、武、玄。
三块令牌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荧光，彼此之间产生共鸣，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结构。荧光中，有细小的符文流转，那是青云宗独有的传承印记。
林玄双手结印，开始修炼。
《文心锻神诀》、《青云锻体诀》，还有那块“玄”令牌中隐藏的《玄天引气诀》——三门功法同时运转，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
丝丝灵气从令牌中流出，涌入体内。
这一次，修炼速度比之前快了百倍不止。
三个小时后，林玄睁开眼睛。
体内真元已经恢复到炼气一层的水平，虽然依旧微弱，但至少有了自保之力。更重要的是，帝魂又苏醒了一丝。
虽然依旧只是亿万分之一的程度，但每苏醒一丝，他的感知就更清晰一分。
他看向窗外。
夜色更深了。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然后归于寂静。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短信：
“林玄，视频拍得不错。我在白云观等你，天亮之前，不见不散。”
发信人号码：未知。
林玄看着短信，笑了。
果然来了。
他回复：“好。”
然后收起手机，拿起背包，走出房间。
楼下，王老板已经睡了，鼾声轻微。
林玄轻手轻脚地打开店门，走进夜色。
他没有打车，也没有用身法。
就那么一步一步，走向北郊。
走向白云观。
走向，等待他的敌人。
夜风吹起他的衣角。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而这一次，他将不再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