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
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颅内搅动，又像是灵魂被硬生生撕扯成两半。
林玄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闭关洞府中熟悉的玉璧，而是一片陌生的白色天花板。头顶悬挂着造型古怪的灯具，不是夜明珠，却散发着柔和明亮的光。
他缓缓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狭窄的硬板床上。周围是逼仄的空间，摆放着四张类似的床铺，墙壁上贴着几张色彩鲜艳的图画——上面画着些造型怪异的人物和文字。
“这是何处？”
林玄眉头微皱，试图调动神念探查周围环境，却只觉得脑中一阵刺痛。体内原本如浩瀚星海般磅礴的帝级真元，此刻竟微弱得只剩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流，在经脉中艰难流转。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却又混乱不堪。
他记得自己明明是三千年前站在玄黄大世界巅峰的玄天神帝，为了突破那至高无上的永恒境，选择在“九天星陨峰”闭死关。闭关至第九十九年，正当触及永恒门槛时，时间与空间的法则突然暴乱，形成恐怖的时空乱流，将他吞噬其中……
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与破碎。
“所以……我没有死，而是来到了某个未知之地？”林玄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年轻、略显苍白的手，掌心有薄茧，却不是长期握剑修炼留下的那种。
就在这时，更多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林玄，十八岁，江海大学文学院大一新生。父母双亡，靠着微薄的遗产和助学贷款勉强维持学业与生活。性格内向孤僻，成绩中下，在宿舍里常被家境优越的室友排挤……
两股记忆在脑海中激烈碰撞、融合。足足一刻钟后，林玄才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
“穿越……夺舍？不，更像是两个灵魂的完美融合。”他感受到这具身体残留的微弱魂力，与自己的帝魂交织在一起，竟没有丝毫排斥，“而且这个世界的‘林玄’，生辰八字、魂魄本源都与我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三千年前的我自己？”
这太诡异了。
林玄压下心中疑惑，开始仔细感知这个世界。
空气中灵气稀薄得可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比起玄黄大世界差了何止万倍。但奇怪的是，天地间却弥漫着另一种微弱的能量波动，有点像星辰之力，又掺杂着许多杂乱的信息流。
“有趣的世界。”他喃喃自语。
“喂，林玄，你醒了就赶紧下来，别赖在床上装死。”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林玄低头看去，只见下方右侧的床铺前，坐着个穿着花哨睡衣的微胖青年，正捧着个发光的金属板子，手指在上面快速滑动。
根据记忆，此人名叫赵明，父亲是本地一家建材公司老板，家境在宿舍四人中最好，也是平时最爱刁难“林玄”的人。
“赵明说得对，今天周一，第一节是王教授的古代文学史，可别迟到了。”对面床铺戴着眼镜的瘦高个也探出头来，语气相对平和。这是张浩，普通工薪家庭出身，性格圆滑，通常不会主动惹事。
最后一张床铺空着，主人叫陈宇，据说家里是开武馆的，经常夜不归宿。
林玄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爬下床铺。融合的记忆让他对这具身体的控制还有些生疏，动作略显僵硬。
“啧啧，看看你那样子，昨晚又熬夜打工了吧？”赵明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斜眼看着林玄身上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我说林玄，你就不能买两件像样的衣服？穿成这样去上课，丢的可是我们整个宿舍的脸。”
张浩推了推眼镜，没有搭话，继续收拾书包。
若是原来的林玄，此刻恐怕会低着头默默忍受，或者小声辩解两句。但现在的林玄……
他淡淡瞥了赵明一眼。
那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愤怒，没有怯懦，就像是在看路边的一粒尘埃。但就在这一瞥之下，赵明却莫名感到脊背一凉，到嘴边的嘲讽话语竟硬生生卡住了。
怎么回事？赵明心中惊疑不定。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洪荒猛兽盯上了，但仔细看去，林玄已经转过身，从简陋的书桌上拿起几本书，神情再正常不过。
“错觉吧……”赵明摇摇头，随即又有些不爽——自己居然被这个穷小子一个眼神给吓住了？
为了找回面子，他冷哼一声：“赶紧洗漱去，别磨蹭！对了，回来帮我把垃圾袋带下去，反正你也要下楼。”
按照以往，林玄虽然不愿，但为了宿舍关系不至于太僵，多半会忍着气照做。
但这一次，林玄仿佛没听见一般，径直拿着脸盆毛巾走向阳台的洗漱间。
“喂！我跟你说话呢！”赵明提高声音。
林玄脚步一顿，缓缓转过头。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那双眼睛深处，似乎有某种难以形容的威严一闪而逝。
“自己的事，自己做。”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淡漠。
赵明愣住了，张浩也惊讶地抬起头看向林玄。两人都感觉到，今天的林玄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你……”赵明脸上挂不住，正要发火，林玄已经转身进了洗漱间，关上了门。
“反了他了！”赵明气得一拍桌子。
张浩劝道：“算了算了，他可能今天心情不好。快收拾吧，真要迟到了。”
洗漱间里，林玄看着镜中那张年轻而陌生的脸。五官清秀，但长期营养不良显得面色苍白，眼神原本应该带着这个年纪的迷茫和怯懦，此刻却被一种历经万古沧桑的深邃所取代。
“三千载岁月，弹指一挥间。”林玄低声自语，“既然命运让我重活一世，无论这是什么世界，无论这里有何奥秘……”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锐利如剑的光芒。
“我林玄，依旧是林玄。”
洗漱完毕，换上干净衣物，林玄跟着赵明、张浩离开宿舍。一路上赵明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林玄却充耳不闻，只是默默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高耸的楼宇，平整的道路，路上奔跑着的钢铁造物（记忆告诉他这叫“汽车”），还有几乎人手一个的发光小方块（手机）……这一切都与他认知中的世界截然不同。
但最让林玄在意的，是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异样波动。
“这不是纯粹的灵气，但确实蕴含着某种能量……而且似乎在缓慢增强？”他尝试运转前世的基础功法《玄天引气诀》，果然能引动一丝丝微弱能量入体，虽然效率低得可怜，但至少证明可以修炼。
更重要的是，随着这丝能量入体，他识海中原本沉寂的帝魂，似乎苏醒了一丝。
虽然只是亿万分之一的力量，但对现在的他来说，已是莫大助益。
“这个世界，不简单。”林玄心中有了判断。
三人走进教学楼，来到三楼的阶梯教室。此时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学生，嗡嗡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林玄按照记忆，习惯性地走向后排角落的位置——那是原主常坐的地方，不起眼，不会引起注意。
“哟，这不是我们班的‘打工皇帝’嘛，今天居然没迟到？”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前排传来。说话的是个穿着名牌衬衫的男生，烫着时髦的发型，手腕上戴着块亮闪闪的表。他叫周凯，父亲是本地有名的企业家，标准的富二代，也是班上最爱找林玄麻烦的人之一。
坐在周凯旁边的几个跟班也发出低低的哄笑。
林玄脚步不停，仿佛没听见，径直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摊开书本。
他的无视让周凯脸色一沉。
“装什么清高，穷逼一个。”周凯低声骂了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几排同学听到。不少人看向林玄的目光带上了一丝同情或戏谑。
若是以前的林玄，此刻恐怕已经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现在的林玄，只是平静地翻着手中的《古代文学史》。书中记载的内容，在他眼中粗浅得可笑——许多所谓的“上古神话”，不过是玄黄大世界历史中被扭曲、简化的片段；而一些被奉为经典的修炼理论，更是漏洞百出。
“这个世界的文明，似乎与玄黄大世界有着某种联系……”林玄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走进一位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教授，正是教授古代文学史的王文渊。王教授在学术界颇有声望，对学生要求严格，不少人都怕他。
“上课。”王教授扶了扶眼镜，直接开始讲课。
起初的内容还算常规，但讲到“先秦神话体系中的力量观”时，王教授突然话锋一转：
“有同学可能会觉得，古代神话中那些移山填海、长生不老的故事纯属虚构。但近年来，一些考古发现和文献研究显示，古代可能存在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超自然文明’。当然，这不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重点……”
台下的学生大多听得昏昏欲睡，只有少数几人认真做笔记。
林玄却微微抬起头。
超自然文明？这个世界果然隐藏着什么。
讲课继续。王教授在黑板上写下一段《山海经》中的晦涩文字，问道：“这段关于‘帝之下都’的描述，历代学者有多种解读。有谁能说说自己的理解？”
教室里一片安静。这种冷门问题，平时根本没人会深入研究。
周凯眼珠一转，忽然举手：“教授，我觉得林玄同学平时最喜欢研究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他肯定有独到见解！”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投向角落里的林玄。
王教授也看过来：“林玄同学？那你说说看。”
若是以前，林玄恐怕会紧张得说不出话。但此刻，他只是缓缓合上书本，站起身。
他看着黑板上的文字，那是一种极其古老的变体篆文，在这个世界的人眼中晦涩难懂，但在林玄看来……
“这段文字记载的不是什么‘帝之下都’，而是一处传送阵法的构建原理。”林玄平静开口，声音清晰传遍教室，“其中‘昆仑虚’指的是空间坐标的锚点，‘八隅之岩’指的是稳定阵基的八种材料，‘赤水之际’指的是能量循环的路径……整段文字，是在描述如何构建一个可以连接两个遥远地点的空间通道。”
教室里鸦雀无声。
几秒钟后，爆发出哄堂大笑。
“传送阵？哈哈哈，林玄你是网络小说看多了吧！”周凯笑得最大声。
“还空间坐标、能量循环，说得跟真的一样！”
“王教授问的是文学解读，不是让你瞎编科幻故事！”
王教授也皱起眉头：“林玄同学，学术讨论可以大胆假设，但要有理有据。你说的这些……太天马行空了。”
林玄神色不变。他当然知道这番话在这些人听来有多离谱，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那段文字，确实是玄黄大世界基础传送阵的入门教材之一，他三千年前就学过。
他只是想试探一下，这个世界的学术界，对“超自然”的接受度到底有多少。
现在看来，几乎为零。
“抱歉教授，我可能是记错了。”林玄从善如流地坐下，没有继续争辩。
但他的内心却更加确定：这个世界，绝对不只是一个普通的科技文明。那些古籍中散落的真相碎片，被当成了神话和臆想。
下课铃响起，学生们陆续离开教室。
周凯经过林玄身边时，故意撞了一下他的桌子：“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东西，打工打傻了吧？”
林玄抬眼看向他。
那一瞬间，周凯浑身汗毛倒竖，仿佛被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盯上。他下意识后退半步，等回过神来，林玄已经收拾好东西，平静地走出教室。
“……见鬼了？”周凯喃喃自语，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走廊里，林玄正要下楼，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
“林玄同学，请等一下。”
林玄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女生站在不远处。她长发披肩，眉眼清丽，气质温婉，正是文学院有名的才女兼院花——苏清雪。
记忆中，苏清雪是原主暗恋的对象，但两人几乎没有交集。苏清雪家境优渥，成绩优异，是无数男生心中的女神，与林玄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苏同学，有事吗？”林玄问道。
苏清雪走近几步，眼中带着好奇：“刚才你在课上说的那些……关于传送阵的解读，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我查过一些冷门资料，确实有类似的猜想。你是从哪里看来的？”
林玄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女生居然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一些古籍。”他含糊回答。
“能告诉我是哪些古籍吗？我对古代的超自然文明很感兴趣，但能找到的资料太少了。”苏清雪眼神诚恳。
林玄看着她，忽然心中一动。帝魂虽然力量万不存一，但感知能力仍在。他能感觉到，苏清雪的体质有些特殊，似乎对天地能量有着天然的亲和力。
放在玄黄大世界，这算是中等偏上的修炼资质了。
“抱歉，记不清了。”林玄最终摇头。他现在还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深浅，不宜过早暴露太多。
苏清雪眼中闪过失望，但还是微笑道：“那如果你想起来，或者找到其他有趣的资料，可以告诉我吗？我们可以一起研究。”
“好。”林玄点点头，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苏清雪微微蹙眉。今天的林玄，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不是以前那个总是低着头、沉默寡言的贫困生，而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中透着神秘。
“难道他真的知道些什么……”苏清雪轻声自语。
与此同时，地球的另一端。
北美某处地下深处，一座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大厅内，数十块巨型屏幕同时亮起刺目的红光。
“警告！检测到不明能量波动，强度等级：B级，持续时长：0.3秒，坐标：东亚，北纬31°14‘，东经121°29’。”
“能量特征分析中……与数据库现有任何记录均不匹配。”
“波动来源初步判定：生物能量释放。”
大厅里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一片哗然。
“B级？东亚区已经三年没有出现B级以上的自然能量波动了！”
“立刻调取卫星监控，锁定坐标区域！”
“通知东亚分局，启动三级响应预案！”
同样的警报，也在欧洲、俄国等数个秘密基地中响起。这一刻，全球至少七个隐秘组织，同时将目光投向了东方那个沿海大都市——
江海市。
而引发这一切的林玄，正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思考着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这个世界的货币……该怎么赚？”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二十三块五毛钱。原主留下的全部财产。
堂堂玄天神帝，居然要为钱财发愁。
林玄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可能比他想象中要有意思得多。
但就在这时，他脚步微微一顿。
帝魂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警示。
有某种东西，正在窥视这片区域。不是肉眼，不是神念，而是……某种悬浮在高空中的造物。
林玄抬头望向天空，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金芒。
“看来，这个世界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他嘴角微微扬起。
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第一章完，字数：3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