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四个亿。
这是我沈清买断傅家“主母”虚名的价格。
我是带着十亿嫁妆进门的富商之女,他是自诩清流的豪门长孙。
七年来,我用一身“铜臭味”,填平了傅家巨大的亏空,供养着他吟诗作画的风骨,供养着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红颜知己。
他们吃着我买的燕窝,住着我赎回的祖宅,却在背地里笑我。
“那个俗人,只配给婉儿提鞋。”
直到结婚纪念日那天,他将我亡母遗留的点翠头面,亲手戴在了林婉儿头上。
那一刻,我笑了。
既嫌我俗,这泼天的富贵,你们便一分也别想再沾。
这豪门主母,我不当了。
傅家老太太八十大寿,整个江城的名流都来了。
后厨里热气蒸腾,混杂着海鲜的腥味和油烟气。
我穿着那件被傅砚辞嫌弃的深色职业装,手里捏着采购单,正在跟酒店经理核对。
“沈太,澳洲龙虾还得加急空运,这笔费用……”经理一脸为难。
“傅家之前的账还没结清,财务那边说……”
“刷我的卡。”
我没废话,熟练地从包里掏出那张黑卡。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三次?
还是五次?
傅家自诩百年清流,讲究排场。
老太太的寿宴,非要在还没修缮完工的祖宅办流水席,请的是米其林团队,用的是清朝的瓷器。
也就是为了这一声“体面”。
“滴”。
三百万划走了。
我收回卡,手背上不小心蹭到了一块油渍。
刚想擦,前厅传来一阵叫好声。
我走到屏风后,透过镂空的雕花看过去。
傅砚辞一身定制的长衫,立如芝兰玉树。
他身边站着林婉儿,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裙,未施粉黛,却楚楚动人。
两人正共同展开一幅字。
“奶奶,这是婉儿手抄的《金刚经》。”
傅砚辞的声音清润,透着满满的骄傲。
“为了这幅字,她斋戒沐浴了七天。奶奶,这是婉儿的一片孝心,比那些金银俗物,强上百倍。”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拉着林婉儿的手:“好孩子,还是你懂事。不像那些个俗人,只知道花钱,满身铜臭。”
满堂宾客都在夸赞。
“傅少和林小姐真是神仙眷侣,风骨高洁。”
“是啊,这才是豪门底蕴。”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油渍,又看了看那张刚刷完三百万的签购单。
真讽刺。
为了凑齐这顿饭钱,我昨天刚卖掉了婚前最后一只爱马仕喜马拉雅。
而此刻。
我是那个满身铜臭的俗人。
林婉儿是那个高洁的仙女。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端着刚炖好的燕窝走了出去。
不论如何,我是傅家明媒正娶的太太,今天这种场合,我不能失礼。
“奶奶,燕窝炖好了。”
我走过去,正要放下。
傅砚辞眉头瞬间皱起,下意识地抬手,在鼻子前挥了挥。
动作不大,却极尽嫌弃。
“沈清,你身上什么味?”
他的声音不高,却刚好能让主桌的人听见。
“后厨那种地方,交给下人就行了。你非要去凑什么热闹?弄得一身油烟味,也不怕冲撞了奶奶的寿气。”
林婉儿立刻往后缩了缩,像是被熏到了,却又柔声劝道。
“砚辞,别这么说。沈清姐也是为了奶奶的寿宴尽心……虽然,确实不太雅观。”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淡了,瞥了我一眼。
“放下吧。去换身衣服,别在这丢人现眼。”
我端着托盘的手僵了一下。
丢人现眼?
这碗燕窝,是顶级的白燕盏,一克就要上千。
这满桌的珍馐,这修缮祖宅的红木,甚至傅砚辞身上那件“风骨高洁”的长衫,哪一样不是我这个“丢人现眼”的俗人,用钱堆出来的?
“好。”
“我这就走。”
转身的瞬间,我听到身后传来傅砚辞对林婉儿的低语:
“委屈你了,还要跟这种俗人同桌。”
我脚步没停,一直走到无人的走廊拐角。
拿出手机,拨通了画廊经理的电话。
“沈总,傅先生画廊的那笔五千万注资款,明天要打过去吗?”
那是傅砚辞的“梦想”。
他的画廊连年亏损,只送不卖,为了维持他“艺术家”的人设,全靠我这边的公司输血。
我回头,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宴会厅。
看了一眼那对着林婉儿笑得温柔缱绻的丈夫。
“取消。”
我对着电话说道。
“不仅取消,之前垫付的场租、水电、人工,让财务整理一份清单。”
“沈总,这……”
“听不懂吗?”
我看着窗外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既然嫌我俗,那这俗人的钱,他们一分也别想再花。”
深夜,傅家祖宅。
寿宴散了,宾客尽欢。
只有我在收拾残局。
酒店的账结了,工头的钱付了,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已经是凌晨两点。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卧室,傅砚辞还没睡。
他坐在落地窗前的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块玉,神情冷淡。
“怎么才回来?”
没有关心,只有质问。
“送客。”我脱下高跟鞋,发现脚后跟已经被磨破了皮。
“雨薇出事了。”
傅砚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刚给我打电话,在滨江路飙车,剐了一辆宾利。对方车主不依不饶,要报警。”
我动作一顿,“人没事吧?”
“人没事,就是吓到了。”
傅砚辞语气里透着不耐烦。
“你是嫂子,你去处理一下。雨薇还小,那是傅家的千金,不能进局子,更不能留案底。”
“对方要多少?”我问。
“不知道。你去谈。只要能私了,钱不是问题。”
他说得轻描淡写。
钱不是问题。
当然不是问题,因为从来不是他出。
“砚辞,”我看着他那张清隽的侧脸。
“我手里的流动资金,今天为了给奶奶办寿宴,已经空了。”
傅砚辞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和鄙夷。
“空了?沈清,你是不是掉进钱眼里了?”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说道。
“你沈家不是经商的吗?你嫁进傅家七年,吃傅家的,住傅家的,现在让你拿点钱出来平事,你跟我哭穷?”
吃傅家的?
住傅家的?
这栋祖宅,七年前因为傅父投资失败被抵押,是我卖了沈氏百分之五的股份赎回来的!
家里的开销,从米面油盐到他的笔墨纸砚,哪一样不是我掏的腰包?
“我没哭穷。”
我深吸一口气,“我是真没钱了。”
“行了。”
傅砚辞厌恶地摆摆手。
“别跟我演戏。我知道你还有那几套陪嫁的公寓,卖一套不就有了?雨薇在警局等着,你赶紧去。别一身铜臭味还要跟我讨价还价,俗不可耐。”
说完,他转身进了书房。
“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突然觉得这七年,就像一场荒诞的笑话。
半小时后,警局门口。
我见到了傅雨薇。
她穿着一身铆钉皮衣,化着烟熏妆,正坐在长椅上玩手机。
看到我来,她翻了个白眼。
“怎么才来啊?我都快饿死了。”
没有道歉,没有害怕。
我走到对方车主面前,那个满脸横肉的大哥正嚷嚷着要验伤。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我鞠躬,道歉,赔笑脸。
最后,赔偿金定在八十万。
我刷爆了最后一张信用卡,又给闺蜜借了十万,才凑齐。
签完和解书,傅雨薇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嫂子,你刚才那点头哈腰的样子,真给傅家丢人。”
她嚼着口香糖,一脸嫌弃。
“怪不得婉儿姐说,你这种人,就算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骨子里就是个市侩的小商贩。”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
“林婉儿说的?”
“对啊。婉儿姐说了,要不是因为你有几个臭钱,哥哥根本不会娶你。”
傅雨薇拿出手机,对着后视镜补妆,
“行了,送我去‘夜色’,婉儿姐在那等我喝酒压惊呢。”
“下车。”
我突然踩下刹车,车子停在路边。
“什么?”傅雨薇愣住了。
“我说,下车。”
我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既然嫌我丢人,嫌我的钱臭,那就别坐我的车。”
“沈清!你疯了?这可是高架!”
“下、车。”
我的眼神大概太吓人,傅雨薇被震住了。
她骂骂咧咧地推开车门。
“下就下!神经病!回头我就告诉哥哥,让他休了你!”
看着她在路边气急败坏的背影,我一脚油门,疾驰而去。
休了我?
求之不得。
但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
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