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眉头皱紧,不再犹豫,伸手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板门,走了进去。
院子很小,地上坑洼不平,角落里堆着些柴火和杂物。
正对着院门的屋门开着一条缝。
咳嗽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秦天走到屋门前,敲了敲。
“谁呀?”里面传来沈煕细细软软、却带着疲惫的声音。
“沈熙,是我,秦天。”秦天压低声音道。
屋里静了一瞬。
随即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门被拉开,沈煕出现在门口。
沈煕显然没想到秦天会来,脸上写满了惊讶,还有一丝慌乱。
眼睛有点肿,像是哭过,或者没睡好。
“天哥?你……你怎么来了?”沈煕下意识地往外看了一眼,又赶紧把秦天往里让:“快进来,别让人看见……”
她语气里的担忧和小心,让秦天心里又是一暖。
秦天迈步进了屋。
屋里比外面还暗,窗户很小,糊的纸也破了,光线勉强能看清东西。
一股浓浓的药味混合着陈年霉味和病人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靠墙的土炕上,躺着个形销骨立的中年妇人,正是沈煕娘。
她盖着补丁摞补丁的薄被,侧躺着,脸朝着墙,肩膀随着剧烈的咳嗽不断耸动,每一声咳嗽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听着让人心头发紧。
炕边站着个十来岁、瘦得像竹竿的男孩,是沈煕的弟弟沈小山。
他正手足无措地看着娘,小脸憋得通红,眼里含着泪。
看见秦天进来,沈小山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
“天哥,你坐……”沈煕手忙脚乱地想找个地方让秦天坐,可屋里除了炕,就只有一个小板凳和几个破木箱,实在没处下脚。
她脸涨红了,窘迫得不行。
“不用忙。”秦天把手里拎着的东西轻轻放在地上:“我来看看婶子。”
沈煕这才注意到他带来的东西。
那么大一袋粮,还有油汪汪的肉包,甚至还有个瓦罐……
沈煕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结结巴巴道:“天哥,这……这是……”
“一点粮食,还有肉。”秦天语气平静,像是说着再普通不过的事:“你们留着吃。”
“不行不行……”沈煕急得直摆手,声音都带了哭腔:“这怎么行,天哥你自己都……都住山洞了,哪来的这些东西?你快拿回去,我们不能要……”
炕上的沈煕娘似乎听到了动静,咳嗽声停了停,费力地转过身来。
她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看起来病得不轻。
但那双眼睛,却和沈煕一样,清澈而温和。
“是……秦家老二?”沈煕娘气若游丝地问,目光落在秦天脸上,又移到地上的东西上,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是了然,然后,是深深的愧疚和不安。
“孩子……你……你这……”她想坐起来,却没什么力气。
“婶子,您躺着。”秦天上前一步,蹲在炕边,“我没事,这些东西,是我……是我在山里弄到的,我自己够吃,这些是给你们的。”
“那也不行……”沈煕娘摇头,声音虚弱却坚决:“你家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刚分出来,难处比我们还大……这些东西,你拿回去,自己补补身子……”
“婶子……”秦天打断她,语气认真:“您别推辞,以前……沈熙没少帮我,现在我有点能力,该我还这份情。”
秦天顿了顿,拿起那个瓦罐:“还有这个,是我在山里一处泉眼打的水,听老辈人说,那泉水对久咳肺痨有好处,能润肺止咳,我装了一罐,您试试,看喝了能不能舒服点。”
这话一出,沈煕和沈煕娘都愣住了。
山里的药泉?
沈煕娘病了这么多年,什么偏方草药没试过?
早就灰心了。
可看着秦天那认真的眼神,还有手里那罐清澈得异乎寻常的泉水,她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
死马当活马医吧。
反正,是水,喝不坏。
“孩子……你有心了。”沈煕娘眼眶红了,声音哽咽:“婶子……谢谢你了。”
“娘……”沈煕看着那罐水,又看看秦天,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去拿碗。
秦天把瓦罐递给她。
沈煕小心地倒出半碗泉水。
泉水在粗瓷碗里微微荡漾,没有一丝杂质,凑近了,能闻到那股极淡的、让人精神一振的清甜气。
她把碗端到炕边,扶起娘亲。
沈煕娘就着女儿的手,小口小口地,把半碗泉水喝了下去。
泉水入喉,清凉甘甜。
所过之处,那股一直灼烧着喉咙、刺激着想要咳嗽的痒意,似乎真的被抚平了一些。
胸口那种憋闷堵塞的感觉,也好像松快了一点点。
更重要的是,一股温润的暖流从胃里慢慢扩散开,流向四肢百骸。
连日来因病痛折磨而僵硬酸痛的骨头,似乎都舒展了些。
沈煕娘长长地、舒坦地呼出一口气。
咳嗽,竟然真的止住了。
虽然胸口还是有些发闷,呼吸也不够畅快,但那种撕心裂肺、恨不得把肺咳出来的冲动,确实减轻了不少。
“这水……”沈煕娘眼睛亮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碗底残留的水渍:“真有点用……”
沈煕也看到了娘亲的变化,惊喜地看向秦天:“天哥,这水……”
“有用就好。”秦天心里也松了口气,看来灵泉水对病症确实有缓解效果:“这罐水留着,每天喝一碗,别多喝,泉眼就在山里,喝完了我再去找。”
“这……这怎么好再麻烦你……”沈煕娘过意不去。
“不麻烦。”秦天摇头,又看向沈煕:“粮食和肉,你们收好,白面给婶子和小山做点细软的吃食,玉米面掺着吃,肉别省,该吃就吃,身体要紧。”
沈煕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秦天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布包,递还给沈煕:“这个,你也拿回去,我现在真不缺吃的。”
沈煕看着那熟悉的布包,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沈煕没接,只是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天哥……你……你以后别这样了……你自己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我会好好的。”秦天看着她,语气郑重:“你们也会好的。”
他把布包塞进沈煕手里,转身,拎起空了的包袱皮。
“我走了,有事……去山脚那边找我。”
说完,秦天不等沈煕再说什么,大步走出了屋子,穿过院子,离开了沈家。
沈煕追到门口,看着秦天挺直远去的背影,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还带着体温的布包,眼泪止不住地流。
沈小山凑过来,小声问:“姐,天哥给的肉……真香,我们能吃吗?”
沈煕擦了擦眼泪,低头看着弟弟渴望的小脸,又看看炕上气息平稳了些的娘亲,重重点头。
“吃,娘,小山,今天我们也吃肉,吃白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