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吃得很快,但每一口都仔细品味。
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胃里被温热扎实的食物填满,那是一种从内而外的、熨帖到骨子里的满足感。
秦天一口气吃了大半碗,才放缓速度,夹起那半个鸡蛋,蘸了点盘底残留的肉汁,送进嘴里。
鸡蛋的绵密和肉汁的咸香结合,又是另一种风味。
最后,秦天把碗里每一粒沾着肉汁的米饭都刮得干干净净,连盘子里剩下的少许肉片和油汁都用米饭擦了一遍,吃得碗盘光亮。
饱了。
实实在在的饱。
秦天放下碗筷,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满足地呼出一口长气。
胃里暖洋洋的,身上也热乎乎的,连带着心里都踏实了许多。
秦天看着眼前空掉的碗盘,又看看山洞里自己一点一点置办起来的家当。
最后,目光落在石台上沈煕送的那两个窝头和剩下的一个鸡蛋上。
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从今天起,他秦天,要真正在这黑瞎子岭脚,活出个人样来。
不仅为自己。
也为……那些值得珍惜的人。
秦天起身,收拾碗筷,拿到洞外小溪边洗净。
回到山洞,秦天坐在干草铺上,发了会呆。
山洞里静悄悄的,只有灶膛里未燃尽的柴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
摸了摸肚子,刚才那顿大米饭配炒狍子肉的饱足感还在,浑身暖洋洋的,充满了力气。
但心里却没那么平静。
沈煕那张苍白瘦小、却盛满担忧的脸,还有她偷偷塞过来的窝头和鸡蛋,总在眼前晃。
那姑娘自己家什么光景,秦天从原主记忆里知道得一清二楚。
爹没了,娘是个药罐子,常年卧床,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底下还有个半大弟弟,正是能吃的时候。
一家三口,就靠沈煕一个姑娘家挣工分,还得抽空照顾病人,日子过得比秦家还不如……
至少秦老栓和刘招娣身体硬朗,还能下地。
就这,沈煕还从自己嘴里省出东西来接济他。
秦天心里那股酸胀感又上来了。
秦天站起来,在山洞里踱了两步。
空间里粮食堆着,肉挂着,灵田里作物长得正欢。
秦天自己是饿不着了。
可沈煕呢?
还有她那个病恹恹的娘……
秦天脚步一顿。
灵泉水。
那泉水他喝过,不仅能快速恢复体力,似乎还有某种滋养身体的效果。
秦天自己身上那些擦伤,用泉水冲洗后好得飞快。
能不能……对沈煕娘的病有点用?
哪怕只是让他好受点,少咳两声,也算尽份心。
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秦天又犹豫了。
灵泉水太特殊,不能暴露。
怎么解释来源?
直接给?
说这是神水?
那不成封建迷信了,搞不好还得惹麻烦。
得找个由头。
秦天皱眉想了想。
有了。
就说……是自己在山里偶然发现的药泉,以前听老猎人提过,山里有种泉水,喝了能润肺止咳,对久咳的病人有好处。
自己试过,觉得有用,就留了一壶,给她娘试试。
这理由不算太离谱。
山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多,老辈人嘴里总有些偏方秘闻。
沈煕娘病急乱投医,或许会信。
就算不信,试试也无妨,总归是水,喝不坏人。
打定主意,秦天立刻行动起来。
秦天先走到堆放粮食的角落,从空间里取出十斤玉米面,用那个旧面口袋装了……
这口袋是上次买玉米碴子时留下的,洗过了,还算干净。
想了想,又取出两斤白面,用另一块干净的旧布仔细包好。
白面金贵,这点心意,沈煕应该明白。
然后是肉。
秦天从空间里割下一条肥瘦相间的野猪五花肉,足有五斤重,油光发亮。
又割了一块狍子后腿肉,大约两斤,瘦肉多,适合病人补身子。
肉用几片干净的大树叶层层裹了,再用细藤蔓捆扎结实,免得漏油。
粮食和肉准备妥当,秦天拿起那个从秦家带出来的、边缘磨毛了的破瓦罐……
现在他有了陶罐和铁锅,这个用不上了,正好拿来装灵泉水。
秦天走到山洞外的小溪边,把瓦罐里里外外刷洗了好几遍,直到闻不到任何异味。
回到山洞,秦天集中精神,感应空间里的灵泉。
心念一动,一股清澈的泉水从虚空中流出,稳稳地注入瓦罐中,直到灌满。
泉水在瓦罐里微微荡漾,泛着淡淡的乳白色雾气,凑近了能闻到一股极淡的、沁人心脾的清甜气息。
秦天找了块相对干净的破布,浸湿了溪水,把瓦罐外壁擦了一遍,又找了截麻绳,在罐口绕了几圈,做成个简易的提手。
这样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装了山泉水的瓦罐,只是水格外清冽些。
一切准备妥当。
秦天看着地上摆着的东西:一袋玉米面,一包白面,两包肉,一瓦罐药泉。
分量不轻,但对秦天来说不算什么。
秦天找了个大些的旧包袱皮……
也是从秦家带出来的,洗过了……
把玉米面和白面包裹在一起,捆好。
肉和瓦罐则用手拎着。
临出门前,秦天又犹豫了一下。
走回床边,拿起沈煕给的那两个窝头和剩下的一个鸡蛋,小心地包好,揣进怀里。
这东西,他不能要。
得还给她,或者……让她带回去给弟弟吃。
收拾妥当,秦天深吸一口气,推开木栅栏门,走了出去。
从山脚到村子,大约三里多地,不算远。
但秦天走得并不快。
刻意避开了大路,挑着田埂和小道走,尽量不引人注意。
手里拎着这么多东西,太扎眼了。
尤其是那肉,树叶裹着,但油脂还是慢慢渗出来些,在阳光下泛着油光,香味也隐隐飘散。
好在路上没人。
很快,秦天就来到了村子边缘。
沈煕家住在村子西头,离秦家不远,但更偏僻些,是两间低矮的土坯房,外面围着一圈快要塌了的篱笆院墙。
房子看着比秦家还破旧,屋顶的茅草稀疏,墙上裂着缝,用黄泥胡乱糊着。
院子静悄悄的,只有几只瘦骨嶙峋的鸡在篱笆根下刨食。
秦天站在院外,顿了顿。
看见院门虚掩着。
里面隐约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撕心裂肺的,听着就让人揪心。
是沈煕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