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把私立医院的玻璃幕墙染成了沉郁的橘红色,林夏坐在走廊靠窗的长椅上,指尖攥着的化验单边缘已经被汗水浸得发皱。消毒水的味道像无形的网,裹着她的呼吸,偶尔有风吹过,混进几缕窗外桂花树的甜香,那是她和程煜结婚时,院子里种的品种,此刻却只觉得讽刺。
“林女士,”妇科主任的声音隔着半开的门传出来,带着小心翼翼的遗憾,“第三次了……胚胎着床不稳定,您的身体需要好好调理,短期内不建议再尝试受孕。”
林夏抬起头,视线里的主任轮廓有些模糊。她想笑,嘴角却扯不动,眼泪先一步砸在化验单上,晕开“先兆流产”那几个黑色的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手臂都在轻轻发抖,这三年来,她像个固执的赌徒,一次次把希望押在一个不肯回头的人身上,结果连个像样的结局都没有。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程煜的电话,是他的助理发来的消息:“林总,今晚慈善晚宴的流程已发您微信,程总叮嘱您尽量早些到,穿得体面些。”林夏盯着那五个字,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那个雨天。她坐在副驾驶,程煜握着方向盘,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说:“夏夏,等会儿到了地方,你先去旁边咖啡馆等我,我和曼曼谈点事。”
曼曼,他的青梅竹马,也是他没来得及娶的未婚妻。那天林夏穿着新买的米白色连衣裙,是程煜前几天出差时给她带的,说她穿白色好看。结果车刚拐过路口,一辆失控的货车就冲了过来,程煜第一反应是打方向盘护住自己,而她被安全带勒得喘不过气,额头撞在挡风玻璃上,血流下来的时候,她看见程煜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没有担忧,只有烦躁:“怎么这么不小心?”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曼曼是来跟他谈分手的,因为她怀了程煜的孩子。而她自己,那时候刚查出来怀孕不到一个月,那场车祸,让她失去了第一个孩子。程煜后来抱着她说对不起,说他只是太紧张曼曼,说他心里只有她。她信了,像个傻子一样,信了。
“林女士?”主任又唤了一声,“您要是没别的问题,我先去忙了,后续的调理方案我让护士发给您。”
林夏点点头,把化验单叠好放进包里,起身的时候腿有些麻,踉跄了一下。走廊里的灯光惨白,照在她脸上,映出眼底的青黑。她走到电梯口,按下下行键,镜面门缓缓合上,里面映出她苍白的脸,没有血色的唇,眼下淡淡的黑眼圈,还有左眼角下方那颗小小的褐色胎记。
就是这颗胎记,程煜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盯着看了很久,说:“你这里,很像我的一个朋友。”后来他说那是他的初恋,说他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能和那个人走到最后。林夏那时候还觉得,能成为他遗憾里的影子,也是一种幸运。
电梯门突然打开,里面的电视正在播放娱乐新闻,主持人的声音甜得发腻:“今晚慈善晚宴星光熠熠,据悉程氏集团总裁程煜将携当红影星苏薇一同出席,两人近期互动频繁,疑似好事将近……”
屏幕上,程煜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手臂自然地搭在苏薇的腰上,苏薇笑得眉眼弯弯,左眼下那颗泪痣在镜头前格外明显——和林夏眼角的胎记,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