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死后,按照我们当地的习俗,来年开春要选日子上新坟,杀猪宰羊祭奠。汪奎却是个例外,不是没人给他上,而是出现了一坟三上;第一上是家里人上的,第二上是和他长大的兄弟们,第三上是和他一起工作的老板和同事们,这是没见过的场景,那他到底用了什么魔法,让大家这么怀念他?

汪奎是个老实人,至少全村人都这么说。

他比我大十二岁,所以是他看着我长大,我看着他成年的,他是我舅,但到他死的那天我都没叫过他一声舅。

每到农忙,他经常来我家帮忙收庄稼,那些重活、累活他都抢着干,也不见他喊过累。

村里的老人常说:“这么勤快的小伙子有前程,哪家姑娘嫁给他有福了。”

他二十二岁那年,村里十六岁就嫁出去的红梅回了娘家,就再也没有出去过,红梅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体态丰腴,粉面红腮,勤劳和善,比汪奎大一岁,嫁过人的她已经褪去了那份羞涩,见人都会打声招呼。

母亲打听才晓得和她丈夫闹矛盾,不想再去夫家了,想说给汪奎做媳妇。

两家说富不富,说贫不贫,如果两个能联结,也能把日子过的滋润,母亲有意撮合,结果郎情妾意,双方都是欢喜。

但汪奎的父母却嫌弃她是嫁过的姑娘,何况和前夫的关系还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这都不得而知。所以就拖了两年,一直没提婚嫁,但他们有意在一起,两个就偷偷的外出务工,选择了同居。

要说人生下来到长大成人,你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这好像也成了定性。汪奎打小就老实勤快,在外面也是一样,到哪都踏实,叫东家怎么不喜欢么,两个人省吃俭用也攒得点积蓄。

2007年,全国各地都在搞路面硬化,大修公路,看他老实,在他们务工处的一个老板看在眼里,给他支了个招。

老板说:“你可以去考个大车驾照,买一张大货车专拉沙土水泥,比我在这里的工资要高的多。”

原来这老板的兄弟是承包路面硬化的包工头,也急缺司机,经常需要向他哥哥来引荐这样的人才。为何说人才?

如今不管做什么能坚持到底,从始至终的很少,大部分务工人都是三天两头换一个地方,更别说工地上几个月才结一次工钱。

汪奎不仅老实,也是个上进的人,虽然小学没毕业,但该认识的字他都认识,他还有一个我们常人没有的技能,那就是左手写字。

我小时候经常在村子里宣扬,说:“汪奎能左手写字。”

识字的很多老人都不信,要来他家看个究竟,看他家挤满了人,我内心得意的像吃了大白兔奶糖,他父亲估计也是如此,就是我外公。

但有一技之长,就并非有用,这让我们得意的事情到后来竟一无是处。

夜晚归家,汪奎就把白天东家所说的道给红梅,两人虽是农村出来,但也知道时过境迁,时代在发展,红梅当然是支持,不在话下。

此时红梅已经身怀六月,待产家中,每日三餐相夫,不曾落下。汪奎则边工作边学习,三月有余,他就顺利的拿到了驾本,两口也算是有了盼头,那时全村有大车驾照的只有他一人。

后面就不用多说了,通过东家引荐,他买了车,拉着沙,运着土,工钱也都不曾拖欠。还生得了个清秀可人的女儿,取名汪柔,寓意温柔贤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