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更新时间:2025-12-23 06:13:16

冰冷的蛛丝已经缠上谢烬的裤脚,黏腻的触感裹着福尔马林的腐味,顺着皮肤往小腿上爬,带来一阵针扎似的痒意。

他攥着染血的军刺,刀尖抵着地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怨婴一步步逼近。那小东西怀里抱着破旧布偶,漆黑的眼睛里翻涌着嗜血的红光,嘴角咧开的弧度大得诡异,像是要把脸颊撕裂。

身后的陈杰还在低低嘶吼,指甲抠着斑驳的墙壁,砖屑簌簌掉落,空洞的眼神里只有对鲜血的渴望,指甲划过的地方,留下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沈糯被无形的力量扼着脖颈,脸色青紫得像熟透的茄子,却死死盯着怨婴怀里的布偶,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布偶……是它的执念……毁了它……”

可谢烬动弹不得。脚边的黑蜘蛛越聚越多,它们巴掌大小的身体覆着绒毛,通红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鬼火,口器里滴落的黏液落在地板上,腐蚀出一个个针尖大的小坑。

他能感觉到,那些蜘蛛的腿毛已经蹭到了脚踝的皮肤,冰冷刺骨,像是无数根细针扎进肉里。

怨婴的小手离他的脸颊只有半寸,指尖带着的寒气,冻得他皮肤发麻。

就在这时,楼梯间的黑暗里,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笛声。

笛声凄厉婉转,像是厉鬼在哭嚎,又带着一股诡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走廊里的嘶吼声、蜘蛛的爬行声,还有怨婴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那些涌到脚边的黑蜘蛛,像是被沸水烫过一般,纷纷蜷缩成球,从谢烬的裤脚上滚落,摔在地上化作一滩滩黑血,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

怨婴的动作猛地僵住,抱着布偶的小手微微颤抖,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罕见的惊惧。

它猛地转过头,朝着笛声传来的方向发出一声暴怒的啼哭,声音尖锐得像是玻璃破碎,震得走廊的墙壁簌簌掉灰。

谢烬趁机抬膝狠狠撞向陈杰的小腹,将他撞得踉跄后退,又反手扯住沈糯的胳膊,将她拽到自己身后。

军刺横在胸前,他警惕地看向楼梯间的阴影——一道穿黑色冲锋衣的身影,正缓缓从黑暗里走出来。

男人指尖夹着一支骨笛,笛身呈暗黄色,上面刻着扭曲的纹路,像是无数条小蛇缠绕在一起。

他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一块和谢烬同款的沙漏腕表,只是表盘里的沙砾是森冷的暗绿色。

看见谢烬的瞬间,男人挑了挑眉,将骨笛从唇边移开,嘴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啧,渡厄小队?没想到在这种鬼地方,还能撞见同行。”

谢烬瞳孔一缩,目光死死锁在男人腕间的沙漏上。

这是选中者独有的标识,眼前的男人,显然也是被卷入副本的试炼者。

他攥紧军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的警惕更甚:“你是谁?躲在暗处多久了?”

“名字不重要。”男人吹了声口哨,骨笛的旋律陡然一转,变得急促而狂暴。

那些挂在天花板上的尸茧,突然剧烈地蠕动起来,茧壁上的蛛丝寸寸断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壳而出,“我只是在等一个时机——等这些尸茧里的东西,把你们耗得差不多。”

话音未落,最靠近的一具尸茧轰然炸开。粘稠的黄绿色汁液飞溅,里面滚出一具浑身干瘪的尸体。

那尸体的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像是一张皱巴巴的纸,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枯瘦的手指抓挠着空气,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紧接着,第二具、第三具……无数具尸茧接连炸开,走廊里瞬间挤满了干瘪的身影。

它们有的穿着白大褂,有的穿着病号服,还有的穿着和那个少年一样的破旧校服,全都张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朝着谢烬和男人围拢过来,像是一群饿疯了的野兽。

怨婴的啼哭变得更加尖锐,它将布偶护在怀里,转身朝着尸群冲去。

那些干瘪的尸体像是畏惧它一般,纷纷避让,给它让出一条通路。

怨婴站在尸群后方,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谢烬和男人,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像是在欣赏一场即将上演的屠杀。

“操,这崽子还会指挥?”男人低骂一声,骨笛的绿光急闪,他手腕上的沙漏腕表里,暗绿色沙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不想被这些玩意儿分尸,就别愣着——背靠背。现在内讧,咱俩都得死在这。”

谢烬没有犹豫。

他一脚踹飞扑来的干尸,反手将沈糯推到墙角,又将军刺塞进陈杰手里,沉声道:“护好她们。”

陈杰的眼神依旧空洞,却下意识地握紧了军刺,挡在沈糯身前,嘴里还在喃喃自语:“血……要血……”

不等陈杰回应,谢烬已经转身,与男人背靠背站在一起。

钢管被他捡回手中,暗红光芒暴涨,与骨笛的绿光交织在一起,在昏暗的走廊里,划出一道诡异的光弧。

干尸们嘶吼着扑上来,枯瘦的手指抓挠着空气,指甲划过钢管与骨笛,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听得人耳膜生疼。

谢烬的钢管每一次落下,都精准砸在干尸的脖颈骨节处,暗红色的光芒灼烧着它们的皮肉,化作缕缕黑烟。

男人的骨笛声连绵不绝,那些靠近的干尸,动作会陡然变得迟缓,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只能在原地挣扎嘶吼。

间隙里,谢烬能清晰感受到男人后背的震动,以及骨笛传来的微弱震颤。

他突然明白,这骨笛的力量,是以消耗自身沙漏里的沙砾为代价,操控怨念,却也会被怨念反噬——男人的脸色,正越来越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板上。

男人也在打量谢烬。

钢管上的红光,是浸染了生魂花的气息,对怨魂有着天生的克制力。

谢烬出手狠戾,招招致命,显然对怨魂的弱点了如指掌,而且他的身手,绝非普通选中者能比。每一次挥棍,都带着破风的锐响,力道刚猛,足以砸碎骨头。

“你的钢管,淬了生魂花?”男人的声音压得极低,笛声未断,气息却有些不稳,“血色教学楼的副本,你能活着出来,有点本事。”

谢烬没有回答,钢管横扫,砸飞一具扑来的干尸,黑血溅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

他反手一棍,刺穿另一具干尸的胸膛,手腕翻转,将那具干尸钉在墙上:“彼此彼此。你的骨笛,是用怨魂的骨头做的吧?笛身上的纹路,是怨念凝结的痕迹,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发出一声低笑,笑声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有点意思。看来我们知道的,都不算少。”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怨婴不知何时,已经撕开了走廊的窗户。

那扇老旧的玻璃窗被撞得粉碎,玻璃碎片四溅,划破了好几具干尸的身体。怨婴抱着布偶,站在窗台上,小小的身体在狂风里摇晃,却稳如泰山。

它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谢烬和男人,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然后猛地将布偶举过头顶。

布偶的身体在狂风里被吹得鼓鼓的,那只脱落的纽扣眼睛,不知何时竟重新嵌了回去,正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黑暗里,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缓缓睁开,发出瘆人的红光。

一股比之前更浓郁的怨念,顺着破碎的窗户涌了进来,瞬间笼罩了整栋医院。

那些干尸像是受到了鼓舞,嘶吼声愈发凄厉,动作也变得更加迅猛,朝着谢烬和男人扑来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倍。

男人的脸色彻底变了,骨笛的绿光黯淡了大半:“妈的,这崽子在召唤外面的东西!是母体怨念!”

谢烬的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

他看着窗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只觉得一股绝望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意识到,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