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
林渊将苏沐晴安置在公司附近一家商务酒店的钟点房,预付了三天房费,又给她留了些现金。“先休息,别乱跑。下午会有人来接你去民宿。”他语气平淡,如同交代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公事。
苏沐晴站在干净却陌生的房间里,手足无措,只能拼命点头,像只被捡回家的流浪猫,既惶恐又带着一丝不敢表露的希冀。她看着林渊转身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那句“谢谢”卡在喉咙里,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林渊没有回头。他需要尽快回到自己的战场。
上午九点,新渠道孵化部办公室。
气氛有些凝重。赵大勇顶着更深的黑眼圈,但眼睛里闪烁着技术宅特有的、找到挑战目标的兴奋光芒。他指着投屏上复杂的代码流和网络拓扑图,语速飞快:
“家人们!昨晚可是逮着大鱼了!那个伪装插件的木马,不仅想搞垮小雨酱的直播,它底层还有个隐藏模块,会偷偷记录服务器所有登录凭证和访问日志!这他妈是想抄我们家啊!(╬◣д◢)”他切换画面,出现几个被高亮标记的IP,“根据这些凭证的模拟外联尝试,我们反向锁定了三个可疑目标。一个在东南亚,一个在……嘿,就在咱上海浦东,还有最后一个信号最弱,但路径显示曾短暂接入过澳门永利皇宫的内网!”
“浦东那个,能具体到位置吗?”林渊沉声问。敌人就在眼皮底下,这种感觉很不好。
赵大勇敲了几下键盘,屏幕上出现一个地图坐标,放大。“浦东新区,金桥板块,一个高端写字楼。楼里公司不少,但根据木马代码里隐含的某个调试时间戳,结合那栋楼部分公司的公开作息……最可疑的是这里——‘深蓝数字科技’,一家搞区块链和分布式存储的初创公司,成立不到两年,很低调,但融资额不小。”他顿了顿,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而且,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和主要投资人,查不到具体信息,层层代持,背后隐约有海外资本影子,味道很冲哦。┓( ´∀` )┏”
深蓝数字科技?区块链?分布式存储?林渊将这些关键词与“巢穴”、“深水”联系起来。分布式存储、隐蔽网络……这确实是构建一个隐秘“巢穴”的理想技术基础。
“继续深挖这家公司,尤其是它的技术团队、网络活动规律,以及……和澳门、东南亚那两个点的关联。”林渊下令,眼中寒光闪烁,“另外,我们给李鬼的‘礼物’,可以发出了。”
赵大勇立刻来了精神,搓着手:“早就准备好了!一份精心打包的‘税务稽查线索大礼包’,附带他在澳门跟刘昌明勾肩搭背的‘温馨合影’(高价从澳门小报狗仔手里买的),匿名发给他老家和公司所在地的税务、工商,还有几家他正在骗的潜在受害公司邮箱。保证让他这个月睡不着觉,忙着擦屁股都来不及!(๑•̀ㅂ•́)و✧ 对了,发件人署名……就叫‘热心市民·深水’怎么样?让他们狗咬狗!我真是个小机灵鬼!哈哈哈哈!”
办公室里其他几个新员工听着赵大勇眉飞色舞的讲述,又看看林渊冷峻的侧脸,感觉画风有点割裂,但莫名又觉得……很带感?这就是跟着大佬混的感觉吗?(⊙ˍ⊙)
林渊嘴角也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赵大勇这家伙,搞起事来总是充满了一种让人哭笑不得的恶趣味。“可以。注意隐蔽,别把我们自己搭进去。”
“放心!绝对干干净净,如同春风拂面,深藏功与名!”赵大勇拍着胸脯保证,随即又压低声音,“渊哥,那小雨酱下周的直播……‘巢穴’那边肯定还有后手。光防不行,咱们是不是得主动……”
“我自有安排。”林渊打断他,目光投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被动防御从来不是他的风格。既然“巢穴”喜欢在数据海洋里玩阴的,那他就用他们最擅长的方式,给他们一个“惊喜”。
他点开内部通讯软件,找到陈小雨的运营负责人,发去指令:“调整下周直播方案。主打产品不变,但核心看点更改。增加‘实验室级成分实时检测对比’环节,联系第三方权威检测机构现场直播采样出报告。同时,预热期发起‘寻找最强敏感肌’用户见证活动,筛选十名真实用户,直播当天连麦分享使用体验。把‘真实’和‘专业’砸实,任何数据造假和舆论攻击在这面前都会显得可笑。”
他要打造的,是数据难以撼动的真实壁垒。
安排完这些,林渊才稍微松了口气。他看了一眼手机,有一条未读信息,来自那个民宿老板朋友,他已回复:“人下午三点到我这?行,正好缺个帮手,只要勤快不惹事,我这儿没问题。不过林子,你这又是从哪儿捡的‘小麻烦’?( ̄▽ ̄*)”
林渊回复:“一个走投无路的老乡,人还算本分。麻烦你了,费用我出。”
对方很快回了个“OK”的手势。
处理完苏沐晴的后续,林渊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连续的高强度脑力运转和睡眠不足,让他也感到一丝疲惫。但危机四伏的现状,容不得他放松。
手机又震,这次是苏瑾。
“林先生,沈总约您今晚共进晚餐,地点在她家。说是有‘重要进展’要谈。语气……不太对,您多小心。(;一_一)” 后面还跟了个小心翼翼的表情。
沈亦菲家?私人晚宴?重要进展?林渊眼神微凝。这不像单纯的商务洽谈,更像是一种带有强烈私密性和掌控欲的邀约。结合苏瑾的提醒,恐怕这顿饭不会好吃。
“知道了。谢谢。”他简单回复。
放下手机,林渊走到窗边,俯瞰着脚下繁忙的城市。商战暗箭,红颜心机,还有那个被他随手安置、命运未卜的女孩……所有线条都在收紧,而他站在风暴眼的中心。
下午三点,林渊派去接苏沐晴的车准时出发。他本人没有去,只是在车上安装了一个简单的定位和监听装置(赵大勇出品,民用级,不违法),并吩咐司机留意女孩状态。
他自己则驱车前往市郊,一个名为“云栖”的精品民宿。民宿坐落在一片改造过的老厂房区,白墙灰瓦,竹林掩映,环境确实清幽。老板阿哲是林渊多年前徒步登山时认识的,性格洒脱,手艺不错,民宿经营得颇有格调。
林渊到的时候,接苏沐晴的车也刚到。苏沐晴从车上下来,依旧穿着那身简单的衣服,手里拎着个小塑料袋,装着酒店里没用完的洗漱用品和那件林渊买的外套。她看起来休息得还可以,脸色不再那么惨白,但眼神里充满了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和拘谨。
阿哲是个三十出头、留着短须、气质温和的男人,他打量了一下苏沐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没多问,只是笑着对林渊说:“来了?这就是你那位‘老乡’?小姑娘看着挺文静。”
林渊点点头,对苏沐晴介绍:“这是阿哲,民宿老板。以后你在这里工作,听他安排。”
苏沐晴连忙对阿哲鞠躬:“阿、阿哲老板好,我叫苏沐晴。我一定会努力干活的!”声音紧张得发颤。
阿哲摆摆手:“别这么客气,叫我阿哲就行。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就是打扫客房、帮忙准备早餐、偶尔接待一下客人。房间给你安排在一楼员工间,虽然小,但干净,独卫。先安顿下来,熟悉熟悉环境。”他指了指旁边一栋小楼。
“谢谢老板!”苏沐晴又鞠了一躬,偷偷看了林渊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便低着头,跟着阿哲指的方向,有些踉跄地走向那栋小楼。她的背影单薄,脚步虚浮,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却又努力挺直着脊梁。
林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对阿哲说:“人交给你了。规矩照旧,该给工资给工资,该管教管教。如果她有什么不对劲,或者有人来找麻烦,第一时间通知我。”
阿哲掏出一根烟点上,眯着眼:“放心,我这儿虽然偏,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撒野的。这丫头……眼神里有股劲儿,不像完全认命的人。你从哪儿捞出来的?”
“路边捡的。”林渊淡淡说,“走了,还有事。”
他没再多留,转身上车离开。后视镜里,阿哲叼着烟,望着苏沐晴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回程路上,林渊收到了监听装置里传来的零星声音,是苏沐晴在低声向阿哲询问工作细节,声音依旧怯生生的,但能听出她在努力适应。
他关掉了监听。他能做的,只有这些。接下来的路,要靠她自己走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被他视为“小麻烦”、随手安置的女孩,未来会以怎样一种决绝而惨烈的方式,重新闯入他的生命,将他看似稳固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傍晚,林渊如约来到沈亦菲位于滨江的顶级豪宅。
巨大的全景落地窗外,黄浦江夜景璀璨如星河。室内是极简的现代风格,却处处透着昂贵的品味。沈亦菲亲自开的门,她今天罕见地没穿那些充满攻击性的套装,而是一身酒红色丝质居家服,长发随意披散,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和……一种刻意营造的亲密感。
“林经理,很准时。”沈亦菲微笑,侧身让他进来,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飘入林渊鼻尖,“随便坐,晚餐马上好。喝点什么?我珍藏了一支不错的红酒。”
“水就好。”林渊在沙发上坐下,姿态放松,眼神却带着戒备。
沈亦菲也不勉强,给他倒了杯水,自己则端着红酒杯,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翘起腿,丝质裤管滑落,露出一截白皙光滑的小腿。“今天请你来,是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她晃着酒杯,语气轻松,“第一,李鬼那边,今天下午开始鸡飞狗跳了。税务工商的电话,还有几家合作方的质询,够他喝一壶的。是你做的吧?效率很高,手段也……挺别致。”她眼中带着玩味的笑意,显然已经知道了“热心市民·深水”的署名。
林渊不置可否:“沈总的消息果然灵通。”
“第二,”沈亦菲身体微微前倾,领口微敞,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渊,“关于‘深蓝数字科技’,我查到一些更有趣的东西。它的技术核心,是一个代号‘织网者’的华人天才,真名不详,但很可能就是‘深水’的技术负责人之一。这个人,有严重的偏执型人格障碍,极度迷恋构建‘完美’且‘绝对掌控’的系统。‘巢穴’很可能就是他理念下的产物。”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诱惑,“而我,有办法能找到这个‘织网者’的蛛丝马迹。前提是……你需要给我更多信任,以及,更深入的……合作。”
更深入的合作?林渊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野心和某种暗示,心中冷笑。沈亦菲是想用这条关键信息作为筹码,将他更深地绑上她的战车,甚至……彻底纳入她的掌控。
“沈总想要怎样的‘深入’合作?”林渊语气平静。
沈亦菲笑了,放下酒杯,赤足走到林渊面前,俯下身,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将他困在自己与沙发之间。居家服的领口垂落,风光无限。她吐气如兰,声音带着磁性的沙哑:“比如……信息共享毫无保留。比如……在某些关键行动上,听从我的建议。再比如……”她的红唇几乎贴上林渊的耳朵,“偶尔,也可以像现在这样,放松一下,享受一点……成年人之间的‘互信’与‘慰藉’。你压力很大,我知道。而我,可以帮你放松……”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林渊的衬衫领口,带着挑逗的意味。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而危险。
林渊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他闻着她身上昂贵的香水味,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充满欲望的美丽脸庞,心中却一片冰冷。
“沈总,”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稳定,打破了这粘稠的暖昧,“合作的基础是互利和尊重,不是胁迫或交换。‘织网者’的信息很有价值,我会用相应的合作诚意来换。但其他的……恕难从命。”
他抬手,礼貌而坚定地格开了沈亦菲几乎贴上他身体的手臂,站起身来。“如果沈总没有其他公事要谈,我想今晚就到这里吧。关于‘深蓝’和‘织网者’,我会让我的技术团队跟进,随时与您沟通。”
沈亦菲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拒绝后的冷冽和愠怒。她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居家服,眼神锐利如刀地盯着林渊:“林渊,你最好想清楚。在这滩浑水里,单打独斗,走不远。我能给你的,远比你想的多。也能让你失去的,比你想象的更快。”
“我明白。”林渊颔首,语气不卑不亢,“所以,我更珍惜手里仅有的自主权。告辞,沈总。”
他不再看沈亦菲难看的脸色,转身,径直走向大门,拉开,走了出去,并轻轻带上门。
门内,沈亦菲猛地将手中的红酒杯砸在昂贵的地毯上,猩红的酒液溅开,如同她眼中翻腾的怒火和……一丝被激起更强烈征服欲的兴奋。
“林渊……很好。我倒要看看,你这把刀,到底有多硬!”她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妖异的弧度。
门外,林渊走进电梯,按下楼层。电梯镜面映出他冷峻的脸。与沈亦菲的博弈,越来越危险了。但他别无选择。
手机震动,是赵大勇发来的,带着一串兴奋的乱码和颜文字:“渊哥!‘礼物’送达!李鬼公司乱成一锅粥了!哈哈哈哈!他还发疯似的在查‘深水’,笑死!狗咬狗一嘴毛!(≧∇≦)ノ 另外,深蓝科技那边有动静了,他们的外部防御好像加强了一丢丢,是不是感觉到咱们的‘关怀’了?嘿嘿……不过,我好像还摸到点别的……这家公司最近在秘密采购一批特种服务器,性能要求变态高,流向……还没完全查清,但有几个IP指向了西南边境……我滴个乖乖,他们想干嘛?建地下数据中心吗?⊙﹏⊙∥”
西南边境?特种服务器?林渊眼神一凛。“巢穴”的规模和技术野心,可能远超预期。
他回复:“持续关注,特别留意与境外(尤其是东南亚)的数据通道。另外,准备一下,我们要给‘小雨酱’的直播,再加一道‘防火墙’,一道他们绝对想不到的‘防火墙’。”
赵大勇:“明白!保证完成任务!不过渊哥,你说的‘防火墙’……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林渊没有回答,只是收起手机,走出电梯。夜风带着江水的湿气拂面。
他抬头望了望沈亦菲豪宅所在的顶层,那里灯火通明。
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赵大勇那些充满活力的颜文字和报告。
再想想市郊民宿里,那个刚刚安顿下来、眼神怯懦又倔强的女孩。
他的世界,被分割成截然不同的几个部分:顶层的危险博弈,代码世界的攻防暗战,泥泞中的微弱救赎……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割裂的世界里,守住自己的底线,握紧自己的刀,杀出一条通往顶峰的血路!
无论挡在前面的是美人毒酒,还是魑魅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