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伍后，我考上大学，然而毕业即失业，这话真他妈是真理。
打印出来的简历在人才市场被挤得皱巴巴，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邮箱里除了广告就是拒信，房东催租的短信比闹钟还准时。我蹲在城中村出租屋的门口，看着隔壁的猫叼走我昨晚吃剩的半根火腿肠，连猫都比我活得有奔头。
手机就是在这时候响的，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境外。
“喂？”我声音带着几天没正经过话的沙哑。
“歪？林子！是我！钢镚！”那头嗓门大得差点震破我耳膜，背景音里隐约还有几声模糊的、像是放鞭炮的噼啪声。
钢镚，我新兵连时睡我下铺的兄弟，一起挨过练，一起偷吃过泡面，退役后就没怎么联系了，听说他家里给找了个厂子上班？
“钢镚？你他妈在哪呢？这么吵？”
“国外！挣大钱！”他语气兴奋得不行，“跟你说，哥们儿现在一天挣的，抵国内一个月！爽翻了！”
我看了看手机余额，心里酸溜溜的：“啥好活儿啊？带带我？”
“就等你这句话！”钢镚压低了点声音，但那兴奋劲儿没减，“我们这儿缺人！你不是当过兵吗？专业对口！来不来？包机票！工资日结！美刀！”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来：“……你他妈到底在干嘛？”
“雇佣兵啊！”他说得跟说“送外卖”一样自然，“刺激！来钱快！是兄弟就来砍……不是，是兄弟就一起来发财！”
雇佣兵？！我脑子里瞬间闪过好莱坞大片里枪林弹雨、断肢横飞的画面，脊梁骨一阵发寒。“你疯了？那他妈是玩命的活儿！不去不去！”我差点把手机扔了。
“玩啥命啊！”钢镚嗤笑一声，“安全得很！跟咱们当年演习差不多，甚至更轻松！哥们儿还能坑你？赶紧的，给你订机票了，明天就到迪拜转机！到了细说！信号不好，挂了！”
“喂？喂！钢镚！你他妈……”
嘟嘟嘟——
盲音。
我握着手机，手心全是汗。去，还是不去？去，可能下一秒就变成非洲草原的肥料。不去，下个月就得滚回老家，接受亲戚们的轮番关怀和鄙视。
第二天，我看着手机上钢镚发来的电子机票信息，又看了看床头那叠厚厚的拒信。操。
十几个小时的颠簸，转机，再颠簸。踏出舱门的那一刻，热浪裹挟着沙尘糊了一脸。机场破旧得像上世纪产物，几个穿着迷彩服、挎着AK的黑人士兵歪戴着帽子，眼神懒散地扫过人群。我的心凉了半截，这地方，看着就他妈不靠谱。
钢镚开着一辆漆皮都快掉光了的皮卡来接我，车上还有几个同样肤色、叼着烟咧嘴笑的大汉。钢镚胖了点，皮肤黝黑，穿着一身说不清哪国制式的迷彩服，精神头倒是不错。
“可以啊林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来！”他捶了我一拳，递过来一瓶冰镇啤酒。
车在颠簸的土路上飞驰，卷起漫天黄沙。沿途能看到一些战争痕迹，炸塌的墙壁，烧毁的车辆残骸。我的心一直悬在嗓子眼，手心里那点啤酒沫子都被焐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