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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点,顾安然送走了今天最后一对咨询的夫妻。她轻轻关上工作室的门,疲惫地靠在门板上,闭上眼睛。
空气中还残留着争吵的余味——那对精英夫妻为十岁儿子的多动症问题互相指责,几乎在她的咨询室里打起来。安然用了整整三个小时,才让他们暂时停火,同意下周继续咨询。
这是她作为家庭教育指导师的日常:倾听、调解、引导,然后在每个家庭离开后,独自消化那些负能量。
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然然,这周末的相亲别忘了,对方是投行精英,条件很好。”
安然叹了口气,没有回复。她走到洗手间,看着镜中的自己:三十岁,眼神疲惫却依然清澈,嘴角因为常年保持职业微笑有了细微的纹路。朋友们都说她是最佳倾听者,却没人知道,倾听太多别人的故事后,她已难以开口诉说自己的孤独。
两年前,安然辞去名校心理老师的工作,创办了“安然家庭教育工作室”。所有人都说她疯了,包括当时即将谈婚论嫁的男友。
“家庭教育指导师?这是什么不靠谱的职业?”男友不解地问,“好好的铁饭碗不要,去做什么家庭顾问?”
最终,男友离开了,带着对“不稳定未来”的担忧。安然却坚持下来,因为她深知中国家庭正在经历怎样的教育焦虑——她亲眼见过优等生因压力割腕,见过成功企业家对学渣儿子束手无策,见过无数家庭在教育的迷宫中迷失方向。
洗漱完毕,安然习惯性地打开工作日记记录今天的案例,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请问是顾安然老师吗?”电话那端是焦急的男声,“我是林浩,朋友推荐您。我儿子...我儿子要跳楼,因为我们收了他的手机...”
安然立刻抓起外套和车钥匙:“地址发我,马上到。现在,请先确保孩子安全,告诉他,手机还给他,一切好商量。”
半小时后,安然赶到那个高档小区。电梯里,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深呼吸,让自己进入工作状态。
开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英俊的脸上写满焦虑和恐惧:“顾老师吗?我是林浩。孩子在阳台,不肯下来...”
安然点头,轻轻走向阳台。十二岁的男孩坐在阳台栏杆上,双腿悬空,下面是二十层的高空。母亲在远处哭泣,不敢靠近。
“你好,我是安然。”她保持安全距离,声音平静如水,“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滚开!你们都是骗子!”男孩情绪激动。
“我不是来帮他们的。”安然慢慢靠近,“我是来帮你的。如果你真的想跳,我不会拦你。但在那之前,能不能先听听我的故事?”
男孩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
安然开始讲述自己小时候因为考试成绩不好被父亲责罚的经历,讲述那种绝望和无助。她没有试图说服,只是分享。渐渐地,男孩的情绪平稳下来。
一小时后,男孩终于从栏杆上下来。安然接过林浩递来的手机还给男孩:“这是你的财产,你有权保管。但我们能不能聊聊,为什么它会比生命还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