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木人桩顶凝成圆珠时,林砚的流光剑正贴着桩身游走。银白的剑刃裹着层淡金气流,将桩上的毛刺削得干干净净 —— 这是他悟透沉水剑意后的第三日,指尖终于能稳住那股 “看似柔实则刚” 的力道,像老郑锻打薄铁时,总能找到铁料最服帖的角度。
“再快半分。” 赵师兄的木剑突然从左侧扫来,剑风带着晨露的凉意。
林砚几乎是凭着流光剑的轻鸣侧身,剑脊贴着木剑滑过,顺势旋身时,剑尖在赵师兄腰侧三寸处停住。这处破绽是赵师兄故意露的 —— 前几日拆招时,他总在旋身时因急于回防而失衡,如今借着沉水剑意的 “暗流”,竟能顺势反制。
“不错。” 赵师兄收剑时,木刃上沾着的草屑簌簌落下,“李师兄的回风剑最擅长在你旋身时变招,你这招‘顺水推舟’正好克制。”
林砚收剑的动作顿了顿。剑鞘上老郑补的铁痕在晨光里泛着暖光,像老郑总说的 “铁要顺着纹路打,招要顺着破绽拆”。他低头看掌心,苏珩给的护腕膏在皮肤上凝成层薄霜,带着淡淡的薄荷香 —— 这几日练到手腕发酸时,就靠这药膏缓过来。
演武场东侧突然传来喧哗。几个内门弟子正围着看什么,其中穿深蓝道袍的身影格外扎眼 —— 是李师兄。他手里的木剑正劈向块青石,剑刃嵌入石面半寸,拔出来时竟带着细碎的石屑。
“看见没?这就是淬过硬木汁的力道。” 李师兄的声音故意扬高,“外门弟子怕是连木剑都握不稳,更别说劈石头了。”
周围的哄笑声像石子砸进水里。林砚握着流光剑的手指紧了紧,却被赵师兄按住肩膀。“别理他。” 赵师兄的指尖在他腕上捏了捏,“你这几日的剑意凝实不少,比他那靠外物的花架子强多了。”
可当李师兄的目光扫过来时,林砚还是觉得后颈发紧。那目光像淬了冰的铁钎,落在他背上的流光剑上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嫉恨 —— 就像苍澜镇那些嘲笑他 “能听见铁说话” 的孩子,总在背后扔石头。
“林师弟。” 李师兄突然提着木剑走过来,深蓝道袍的下摆扫过青石板,带起的灰痕像道挑衅的剑痕,“听说你悟了玄尘子前辈的剑意?不如现在试试?”
他的木剑突然指向旁边的石案 —— 那是外门弟子放剑谱的地方,案上还摆着王胖子昨天忘拿的算盘。李师兄的木剑劈下时,算珠噼里啪啦飞散,案角竟被削得整整齐齐,截面泛着被硬木汁浸润过的深褐色。
“外门的木案就是不经用。” 李师兄用指尖敲了敲木剑,“不像我这剑,别说木案,就是三寸厚的木板也能劈开。”
林砚看着满地算珠,突然想起王胖子摆成 “胜” 字的模样。他握住流光剑的剑柄,指腹蹭过玄尘子刻的云纹:“小比时自会领教。”
“别等小比了。” 李师兄突然挺剑刺来,木剑带着破空的锐响,“现在就让你知道,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握灵剑的!”
这一剑来得太急,连赵师兄都没来得及拦。林砚只觉掌心的流光剑突然发烫,剑身上的淡金气流涌出来,像老郑打铁时护在他身前的胳膊。他没躲,反而顺着那股暖意旋身,流光剑贴着木剑的轨迹游走,在两剑即将相撞时,突然下沉半寸 ——
“咔。”
轻响过后,李师兄的木剑竟从中间裂开道缝。不是被劈开的,是被流光剑的气流 “震” 开的,像老郑往烧红的铁料上泼冷水时,铁料自己绷开的纹路。
李师兄的脸瞬间白了。他攥着裂开的木剑,指节发白:“你耍诈!”
“是你自己急着用力。” 赵师兄走过来,用木剑挑开裂开的木缝,“硬木汁淬得再结实,也经不住从内部震 —— 这是玄尘子手札里说的‘以柔克刚’,你怕是没读过吧?”
周围的内门弟子突然没了声。有几个眼神闪烁,悄悄往后退了退 —— 他们刚才还跟着起哄,此刻看着林砚掌中的流光剑,突然想起秦老道说的 “灵剑认主,自带护主之意”。
李师兄把裂开的木剑往地上一摔,转身就走。深蓝道袍的背影在晨光里绷得像根快断的弦,连内门弟子递来的新木剑都没接。
林砚看着地上的断剑,突然想起老郑补过的铁锅。那次他把锅烧裂了,老郑没骂他,只是用铁水沿着裂缝补了圈,说 “硬伤能补,心裂了补不了”。他低头摸了摸流光剑,剑身在鞘里轻轻鸣着,像在说 “没事了”。
“别放在心上。” 赵师兄拍了拍他的背,“他越是急,小比时越容易露破绽。”
正说着,王胖子抱着个布包跑过来,算珠在布包里叮当作响。“给你带了好东西!” 他掀开布包,里面是个黑陶瓶,“库房师兄偷偷给的‘凝气散’,练完剑抹在手上,能让灵气顺点。”
林砚刚要道谢,就见苏珩站在演武场的银杏树下。浅蓝道袍被晨露打湿了边角,竹篮里的瓷瓶摆得整整齐齐。他看见林砚望过来,赶紧举起个油纸包,像举着块宝贝 —— 那是昨天说的醒神草,被他晒成了干草,装在个绣着兰草的锦囊里。
晨光穿过银杏叶的缝隙,落在三人身上。林砚突然觉得,这流云宗的晨练,竟有点像苍澜镇铁匠铺的清晨 —— 老郑拉风箱,他添炭,偶尔有熟客送来新采的野果,烟火气里藏着踏实的暖。
他握紧流光剑,往木人桩走去。今天要练完赵师兄教的 “顺水推舟” 三十遍,还要把玄尘子手札里 “剑如流水” 的批注再抄一遍。至于李师兄的挑衅,就像老郑说的 “打铁时总会有火星溅到身上,拍掉就是,别分心”。
流光剑在鞘里轻轻震颤,像在应和他的脚步。林砚知道,三日后的小比不是终点,就像老郑教他打铁,不是为了打出最锋利的刀,是为了让他懂得 “凡铁可成器,凡心可成剑”—— 这才是玄尘子前辈留下的,比流光剑更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