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命护着包:“抢劫啊!救命啊!有人抢劫!”
我们俩就在这拥挤不堪的车厢里撕巴起来。周围的人吓得赶紧往后缩,挤得更厉害了,中间腾出一点点可怜的空隙。有人喊别打了,有人喊司机停车,有人兴奋地录视频。
“松手!老东西!”我眼睛都红了。
“抓流氓啊!抓抢劫犯!”她尖叫着,指甲往我手上挠。
司机在前面吼:“干什么呢!要打下車打去!”
车猛地靠边停下。吱嘎一声。
门开了。
“滚!都给我滚下去!”司机怒吼道。
我和她,还互相撕扯着,被周围急于看热闹或者摆脱麻烦的人群,半推半搡地挤下了车。
一下子站在了马路牙子上。下午白花花的太阳照着。车流呼啸而过。
公交车门砰地关上,毫不留情地开走了,喷了我们一脸尾气。
我们俩还保持着撕扯的姿势。她死死抱着她的包,我抓着包带一角。头发都乱了,她额头上汗湿的花白头发粘在脸上,大口喘着气,恶狠狠地瞪着我。我脖子上火辣辣的,估计是被她挠破了。
路过的行人都看着我们。
我猛地松开手。
她往后踉跄一步,赶紧检查她的破包,好像里面真有黄金万两。
“呸!”她朝地上啐了一口,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恢复了那副刻薄相,“废物!穷横!等着!我这就给小娟打电话!让她看看她找的是什么畜生东西!必须离!”
她哆嗦着手从包里翻出老年手机。
我站在那儿,喘着粗气,汗水流进眼睛,涩得疼。看着她那副样子,听着她的话,那股疯狂的怒火突然泄掉了。只剩下一种深深的,难以形容的疲惫和荒谬。
就因为这幺一个老巫婆,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值得吗?
她按着手机,尖声叫着:“喂!小娟!你个死丫头在哪呢!你猜我碰上谁了!你那个该死的男人!他要在公交车上打我!抢我的钱!无法无天了!你赶紧跟他离婚!听见没有!马上离!”
我听着她颠倒黑白,对着电话那头发号施令。
突然,一点都不想争了。没意思。
我转过身,懒得再看她一眼,沿着马路牙子,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身后还能听到她尖锐的叫骂声,越来越远。
阳光刺眼。车来车往。
我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点上。狠狠吸了一口。
肺里火辣辣的。
下一步去哪儿?不知道。
回家?回哪个家?小娟听了她妈的话,现在家里肯定是另一场战争。
真他妈没劲。
走了不知道多久,手机在兜里震。是小娟。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看了很久。铃声固执地响着。
最后,我按了静音。把手机塞回裤兜。
烟抽完了。我把烟头扔地上,用脚碾灭。
操。电话还在震。裤兜里跟揣了个活物似的,嗡嗡嗡,没完没了。
不用看,肯定是小娟。那老虔婆肯定添油加醋嚎完了。我都能想象小娟现在啥样,估计脸都气白了,或者正在掉眼泪。随便吧。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