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驾驶座,林薇仔细调整了座椅和后视镜。
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仪表盘上的数字。
后面那人慢悠悠地问:“点火吧,没什么好担心的,这车比上次那台安全性高多了。”
确实是安全性高很多。
因为盛昶选的这款是越野车。
他还没愚蠢到把车库里的超跑在晚高峰给林薇练手。
只是这辆车也不便宜。
林薇回头:“老板,您稍等,我先导航一下。目的地在半山腰?”
男人漫不经心地回答:“嗯,刚好今天下雨,还有一小段山路,让你重温一下........给你练练车。”
半个月前的车祸,他没有应激吗?
林薇搞不懂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按了启动键。
心想待会在半路是不是又要被盛昶赶下车?
“今天没有刮台风,我不赶时间。”盛昶清隽冷白的面容隐在窗外晃过来的光影里,衬得轮廓平添了几分柔和,“你不能因为半个月前的事,害怕握方向盘。”
他闭上眼睛,路上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哪怕车慢的像龟速,哪怕刹车频繁的像沙漠上骑骆驼那样抑扬顿挫。
盛昶脑子浮现的是私人医生说的那段话——“盛总,经过光敏测试和闪电光线模拟,您这次癫痫发作或许还是和心理因素关系更大。或许类似的环境也是一个诱因,当然这只是我们猜测。”
雨天,闪电,野外?
或许十七岁那次或许并不是他第一次癫痫发作。
家族里对于一些事,讳莫如深。
譬如,他的母亲和幼年的他曾在国外被绑架过。
对此,五岁的他全无记忆。
但记得有一天,他找到父亲说,做了个梦有人用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还把梦境用水彩笔画了出来。
父亲面色紧张地捂住他的嘴,把他拖出了母亲的房间。
那年,他大概也就七八岁吧。
后来就再也没做过这样的梦。
而父亲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也在前年离世了。
往事就此封尘。
现在回想起来,就连父亲的样貌也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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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速渐渐正常。
车驶出了城区,也没之前那么拥堵。
盛昶睁开眼睛,感觉前面的小姑娘越开越顺手了。
很明显。
容易紧张的人,在不被观察的状态下,会发挥的更好。
盛昶作为一个管理者,深谙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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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一栋山间别墅前。
盛昶打开车门嘱咐她待在车上,他拎着一个袋子下了车。
大概十分钟他就回来了。
“盛总,现在我们去哪?”林薇问。
“往山上开。你开车这一路开的满头大汗,耗费了不少精力吧。”他打量了她一眼。
林薇帮他打开车门,笑道:“可不是,刚才开了窗,汗都吹干了。”
“你开车没什么问题,多练几次就好,希望上次的事情,不要让你留下什么阴影。”
林薇难得听盛昶讲这么有人情味的话,紧绷的状态松了松。
“真的吗?我朋友早上还批评我车技了呢。还说以后我买车一定要贴上‘龟速女司机,请避让’的那种贴纸。”
盛昶:“你那位朋友应该是男性吧。”
“您怎么知道?”
他扯唇:“因为只有男性才会PUA异性,喜欢贴上性别标签。在我看来人只分蠢和笨,和性别是没什么关系的。”
事实上,盛昶想说的是只有low男才喜欢从开车技术方面去打压一个很少碰方向盘的女性。
但他不能说的太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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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盛Boss 含人量太高。林薇有些感动,她系好安全带:“总之,谢谢老板的信任和鼓励。”
盛昶清了清嗓子:“哦——饿了。”
林薇:“那需要我预订饭店,还是说让张阿姨给您做例餐?”
“你往山上开。半上有家新开的饭店。你来请客吧——你不是要几次三番的谢我吗?”
“好啊。”
林薇这句“好啊”,有些底气不足。
从山下的别墅区就知道这里的东西不便宜。
不说别的山下三元一瓶的矿泉水,放到山上卖也要十五块钱。
更别说饭店了。
林薇手里管着签字的事务,经常看到盛昶在几万块的餐费申请上签字。
心里想着心事,再加上山上路空人少,脚下油门一直没松,稍不留神就提速到九十码。
吓了她一跳。
立马松开了油门。
不过,这好车开起来确实带劲儿。
隔音性,音响,操纵感都比早上樊伟借来的那辆要好。
话又说回来,盛boss这么龟毛的人都能耐坐在车上忍着脾气,不瞎指挥,樊伟早上直嚷嚷,还差点要上手过来帮她盘方向盘呢。
林薇有些恼。
但又想,她不能把盛昶和樊伟对比。
就比如,她和那位才华横溢的宁小姐也不能比。
宁小姐会演奏古典吉他,而她就只会吹........竖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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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昶要来的这家店并没有那么“高级”,是一家新开的野山菌火锅店。
中式的建筑风格,外围种了不少竹子,看起来倒有几分雅致。
林薇走进去的第一眼,意识到自己的钱包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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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的老板娘似乎认得盛昶,远远就迎上来:“哟,盛总您来了?
“麻烦安排个两人的座位。”盛昶点头。
“来个菌子鸡汤锅底吗?和上次一样的?”老板娘问。
盛昶转身问林薇:“你有什么忌口吗?”
林薇头摇得像拨浪鼓。
老板娘笑眯眯地打量林薇:“你好啊。”
林薇被她看得有点局促,回了句:“你好。”
老板娘意有所指的笑着:“鸡汤养颜,菌子鲜美。秋初这个季节喝正好。柳二他也说了说盛总可能下次还会带朋友来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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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座后,林薇轻声问:“盛总,这家店您之前来过啊。”
盛昶翻开菜单,用笔勾画:“嗯,老板娘是柳总妻子的亲戚开的。柳太太祖籍是云南人。”
“哦,原来如此。不过那个老板娘会不会误会了........她好像不知道我是您秘书,待会我要不要解释一下。”林薇支支吾吾地,压低声音问。
“解释什么?”
“老板娘是柳总的亲戚,她不会误以为我是宁小姐吧.......”
盛昶合上菜单,递给她,反问她:“你怎么知道人说的是宁茜,万一人说的是别的美女呢?”
林薇被他问的哑口无言。
怪不得网上说有些人从不会塌房,因为他们自曝自己站在废墟里。
盛昶就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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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热气腾腾的,看着一盘又一盘的见手青被倒入汤底。
上下起伏。
林薇微微抿唇。
牛肝菌和一些看起来奇奇怪怪的菌子都是盛昶点的。
林薇是个讨厌冒险的人,平常刻板到只吃香菇。
“计时已经到了,见手青煮透了,你怎么只吃香菇和火腿?”盛昶问她。
林薇红着脸说:“我待会要开车呢,而且我怕.......自己是那种特殊体质,吃了熟的还是会见小人。还有.......我更喜欢吃香菇。”
几片薄薄的见手青被盛昶用公勺捞到了她碗中,他露出一丝促狭的笑:“特殊体质?那你试试看?我不需要拐杖了,也能开车,我也正好练练手。”
林薇尴尬地夹起一片。
细细地嚼起来。
像是在给皇帝试毒的宫女。
“你从来没吃过见手青?”他问。
“嗯。”
盛昶忍住笑:”如果你真的是特殊体质,应该把你关起来,就和小美人鱼一样,抓起来做研究。”
林薇手一颤,刚捞起的半片见手青掉在了碗里。
盛昶鲜少和下属同桌吃饭。
也鲜少开这样的玩笑。
这样的他,说着这样奇怪的话,真是令人有些捉摸不透。
她想——老板今天应该心情很好?